岳迁顺着鞭指方向看去,柴桑城墙处,攻城似乎已经有一会了,最后还有几架云梯,士兵蚁附而上,被城墙上滚石砸下,然后就鸣金收兵了,城下豫章军一片忙碌,在做再次攻击的准备,看起来紧锣密鼓是要在短时间通过持续攻击拿下柴桑。
楚元烈和封祺也在观看,然后与温玉春交头接耳一番,似乎两人也看出了一些心得,不过这番是大帅考量岳迁,并不发表个人意见。
卢炳忠神态轻松,见岳迁还在思索,随口问道:“我上次让人带给你的昂马槊好用不?”
岳迁赶紧回道:“谢大帅赐予,属下非常喜欢,得心应手,正合所用。”
卢炳忠笑言:“当初赐予酬功,正逢林字营溃灭,柴桑城失,唯有你建功歼敌。赐下名器,有鼓舞士气,千金买骨的意思。”
“事后我还有些后悔,怕辜负了这把名器,昔日此槊主人高敖曹骁勇善战,常常以寡击众,敌人闻风丧胆。”
“如今看来还非你莫属。”
岳迁拱手谦虚道:“岳迁些许寸功不敢与古之名将争辉。”
高敖曹是谁?岳迁委实是不知道,不过谦虚几句总是没错的,心里想着接下来得查查此人有何事迹。
卢炳忠点点头:“柴桑城何时可破?可有了答案。”
岳迁拱手恭谨回答:“属下以为大帅并不打算破城。”
对于这样的回应,卢炳忠奇道:“哦!为何?现在不正在攻城吗?为何会觉得本帅不打算取柴桑?”
楚元烈和封祺也停下与温玉春的讨论,倾耳想听岳迁如何作答,此时卢炳忠的三公子卢载文也正好带着两员小将前来,恰好听到大帅考校岳迁,于是都暂不出声,都站在一旁聆听。
岳迁见两员小将就是曾经到过他营寨的文林郎徐幹的两个子侄,就有些犯嘀咕,这两人怎么还到这里来了?
但看见卢载文,想起在山上用望远镜曾经看到有两员小将跟随卢载文,与单盾军交锋,应该就是他们了,看来这两位与卢载文还是旧识。
此时不便叙旧,恭谨回答大帅所问:“柴桑城的修筑防江不防内,主要是防范大江对面战船攻击,对内的城墙低矮并不高大,如果大帅真要拿下,一鼓即可,用不着分数次攻击,每次都不尽全力。”
“所以卑职以为攻城只是施加压力,大帅是要议和。”
“嗯,看来这虚头八脑的攻城正如你所说,瞒不过人。不过既然可以一鼓而下,又为何要议和?”
“大帅统领万民,谋略周全,所思所想非卑下可以揣度。”岳迁小心答道,这下属太聪明或者太能干,遇到不够肚量的上司不一定是好事。
之前栾野只是低级基层军官,得罪就得罪了。这节度使大人性情如何他并不十分了解,万一是量小之人,他现在的小身板是担不起风险的。
卢炳忠呵呵两声,大概看出了他的顾忌。
实际上他此前就找楚元烈详细了解了岳迁的过往,一介新兵彗星般崛起,凭手下仅有的小本资源就做下了吸人眼球的诺大事情。
这等人要不赶紧杀了,要不笼络好为己所用。
卢炳忠做到节度使,也是凭的自己本事,本非鸡肠小肚之辈,更非嫉贤害能之徒,岳迁目前所作所为都是大利豫章之事,有功于战事。
断不可能因为忌讳日后成长,就不顾恩义,取而杀之。
这被岳迁小看了,当奕野之辈防范,就有些好笑。
戏谑道:“你看我与奕野比较如何?”
岳迁大惊:“奕野如何能够与大帅相提并论!”
“那如何知而不答,是不是怕我像奕野那样嫉贤害能寻你不利?那你可是小瞧本帅了。”卢炳忠揶揄道。
楚元烈见状,怕岳迁言语不当恶了大帅,赶紧插话:“大帅岂是那奕野小肚鸡肠之辈可比,岳迁你不要多想,大帅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以他对岳迁的底细了解,其一路的表现之优秀,甚至超越了他的看好,这就提醒岳迁不要再抖小心思了。
那边卢若水微微撅了撅嘴,大概也觉得岳迁低估了父亲肚量,温玉春捻须含笑不语,卢载文在旁呵呵笑着,契苾如月到是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觉得这人好玩。
岳迁赶紧再拜首,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心思被人看破,脸上有些发烧。
“大帅雅量高致,海纳百川,却是属下想差了,岳迁忏愧!”
不再忌讳揣测大帅的想法,既然是真正的考校,还是不加隐藏的直接讲出他的看法更好。
“大帅所问,属下寻思有二,如有纰漏,尚请大帅指正。”
“一是大帅只身前来,并没有带走雷字营,当是顾虑山岳趁虚袭击,所以留下亲卫重骑坐镇防范,此为后顾之忧。”
“二是江夏,庐江与我豫章交战,彼此实力大损,江夏坐山观虎,庐江两万人马如果尽亡于此,则恐怕庐江属地,不是为豫章所有,而是被江夏轻松吞并,徒为他人做嫁衣。”
“或许此时江夏已在厉兵秣马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此为外忧。”
“内忧外患,以豫章一郡之地,要一下消化庐江,不论是降卒还是地盘,目前而言,都是未有力逮。”
“所以属下以为,豫章应该是与庐江议和,携手共同对付实力未损的江夏,继续维持三郡鼎立格局。”
卢炳忠鼓掌,赞道:“能文能武,非常好,你比高敖曹强,如此我就不担心了。”
岳迁实在不知道高敖曹做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大帅,小子学识浅薄,实在不知高敖曹是何人,不知生平如何。”
卢炳忠大笑:“我还当你全知全能,原来还是有不知道的,封祺,你下来给他讲讲吧。”
封祺闻言一笑,应声道:“喏。岳将军下来问我就是。”
旁边卢若水也禁不住掩口一笑,契苾如月则是一脸茫然,大概和岳迁一样,也不知道高敖曹为何人。
考校结束,卢炳忠干脆与众人一道商议起来。具体军国大事,契苾如月不便参与,卢若水不愿其一人独离,告了声也陪同契苾如月一道离开。
岳迁硬是没找到机会询问两人离开定山寨后的状况。
军议讨论主要是如何议和,这仗是基本打完了,虽然说大略方针是要联合庐江共同对抗江夏,维持战略均势,但谁为主,谁为辅,是不用疑问的,适当的削弱庐江,增强豫章的主控权,这是战胜者该有的红利。
庐江战败了,就不能不吐出一些实际利益,这继续攻打柴桑城,维持一定压力,就是要庐江赶快接受条件。
谈判一直在进行,岳迁也算正式进入了豫章军高层视野,豫章军从上到下,对他的功绩心悦诚服,即使有人一时有些嫉妒也只能藏在心里。
军功最能服人,时间长了,这种人之常情,一时的嫉妒情绪就会烟消云散,变成理所当然的认同和认可。
豫章手上筹码很多,柴桑城内的庐江军只是其中之一,谈判不成就翻手可灭。
此外俘虏的大批庐江士卒和将领,这些训练有素的军士是否放回去,放多少,怎么放都是讨价还价的大筹码,还有俘虏的世子,也是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