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已经走出衙门的三人,坐在了回程的马车里。
着墨:“我总觉这位贺公子怪怪的,且不说他的长相如此……就说他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家财万贯,我们大渝,有几个姓贺的大家?”
施妙染也觉得哪里怪异,但是也来不能细想,她虽然已经不烧,但是身子还是虚弱,想太多就脑壳疼得不行。
所以哪怕是有一点怪异,她也是发现不了的,只当是一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想想也就过去了。
因着是年关,到店的人倒也陆陆续续少了,加上施妙染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所以四人决定关了店门,除夕好好的团个年。
除夕一早,施妙染被一阵嬉闹声叫醒,她睁眼,感觉爽利了不少,洗漱一番便开了房门。
着墨和落笔在贴门联,两人刚才正互相争着对方的门联没有贴齐,而许舟意则站在一旁,一边就是那是几人早就准备好的对子,上面是施妙染提的字。
“上联是:离冬百祟走看八方齐聚。”落笔站在高处,指着门右的上联说道。
着墨接着开口:“迎春万福来拥六时入怀。”
“就是这门楣,我一直想不好一个名字。”施妙染这几日又是生病又是忙活店里的事儿,这才想起横批还没写。
在一旁的许舟意腼腆一笑,然后道:“我看,叫‘四喜相逢’如何?”
“诶!这个好!”落笔拍掌叫好,一般说着一边拉着施妙染往里走,想叫她填补上。
施妙染却是拉过了许舟意,道:“这是舟意想的,就让她来写上。你们啊就负责贴上去,我先去后厨,不然今晚这团圆夜,我们都得饿肚子。”
落笔跟着说:“小姐!你什么时候还会做饭菜了!?”
施妙染一向冷静的脸庞突然有点儿尴尬,自己的厨艺着实担忧,但是打打下手倒也是无事吧?
“妙染,我们贴好了这对联一起去吧。”许舟意倒是觉得一起做饭很有趣,哪怕可能自己也并不会做,但是鲜少有人和她一同度过节日,她突然觉得自己舍弃全部钱财来到这里是不幸中最万幸的选择。
“也是,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做年夜饭!”落笔拉着许舟意,让她来到案几前,研好墨,又将笔递给她。
许舟意环视众人一周,然后在横批的纸上,挥笔写下了三个字——
四喜相逢。
……
忙活了一阵儿,几人终于做了个团圆饭。
虽然看着不太入口,但是许舟意觉得这是她这几年吃得最好的一顿!
四人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美酒。众人不知许舟意酒量如何,她一杯接着一杯,没想到竟是上了头。
她突然放下酒壶,就开始在房中起舞,口里还咿咿呀呀唱着家乡小调。
其他三人没见过如此奔放的许舟意,一时间也是忘了这陈家酒酿度数高,饶是几个壮汉来了也喝不了几壶,她竟然已经喝了两壶多了。
落笔也晕晕乎乎,拉扯了一把许舟意,问道:“舟意,你唱得好好听,你是哪里人啊?”
许舟意一听,仿佛更来了精神,她拉住落笔的手,一双美眸也变得泪光盈盈:“我本是富岭许家的小姐,我父亲是本只是个地方小官,后来因为治水有功,特许了工部的差事。我和姐姐娘亲们,便来了京都府。”
原来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闺女,难怪是琴棋书画样样顶尖。就连这歌舞也是一绝。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有人说我爹贪赃,可我是知道我爹,他除了收集字画,便也没有别的爱好……”
“家中财产被没收,父亲打入大牢后几周人就没了……母亲也被卖到了别处为奴为婢,去年人也故去。”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虽不知许舟意父亲究竟是否有贪污的事如今也不可考,但是许舟意遭受的一切确实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一时无话,四人的生活都曾有不堪回首,但此刻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将他们牵引到了一起。
“下雪了!”着墨突然喊了一声,几人向外看了过去,红红的灯笼将院子照的格外喜庆,绯樱虽然依旧是残破的枯枝,但是被春信笺点缀得好似真的生了红似朱砂的花簇。
雪静静地往下落,声音被寂静得像被吞噬,只留着簌簌的雪落声,伴随偶尔风过的声音,将几人深深包裹。
落笔给施妙染拿来红袄,几人推门而出,站在绯樱下,仰头看着鹅毛似的雪洋洋洒洒,酒酿给几人的俏脸染上粉嫩嫩的色彩,几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姑娘,并肩站在这小小的院落里。
“会好的。”施妙染喃喃地说了一句。
“什么?”许舟意没听清,问。
“我说!会好起来的!”微凉的风好似吹散了酒气,施妙染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我们……我们四人,一定会好好地,在这京都府立足。没有人,再能够欺辱我们!我们会一直在这里,让赠雅轩成为大渝首屈一指的,画坊!”
“好!”其他三人同样抱有信念一般坚定地回应着。
施妙染环顾众人,又抬头看看天空,然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