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早上8点。
沙舟子出门去上班。天空中飘落着不属于这个季节该有的毛毛细雨。这雨太细,太密,像雾一样,迷蒙在空气中。葱绿的树,在这雾一样的雨中,越发的葱绿。
沙舟子那天从公安局出来后,一直冷汗淋淋,心里发慌。当天晚上,更是噩梦连连,吓的她连声尖叫。住隔壁的同事听到后来敲门,才把她从梦魇中惊醒。同事陪着她去了医院,看后说是工作压力大,或者是受到惊吓引起的神经衰弱。面对同事的追问,她只承认失眠、梦魇,对于受惊吓的事完全否认。
请了一个星期病假,给自己放松,又在医生的建议下开了安神的药服用,才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请假后第一天上班,她想要给同事们留下一个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精神状态饱满的印象。所以,她刻意地把头发绑了马尾,一顶白色的棒球帽扣在头上。马尾辫穿过棒球帽后面的孔,垂在脑后,随着身体的动作,上下左右摆动。下身穿了淡蓝的牛仔裤,上身丝绸的米色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充满青春的活力。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打扮过了。记得,原来她很喜欢这样穿戴。好像是,自从出了那是之后,她没再这么穿戴过了。
今天,又这样打扮,连她自己也没注意这和多年前的某一天的打扮是那么的相似。所不同的,只是衣服换了最新的。
沙舟子一进办公室,就让在里面忙着打扫卫生的实习生包宏伟眼睛一亮。报社虽然有规定,早上8点上班,但,只要没有特出情况,基本上资格老的编辑记者都是八点半以后才到办公室。只有初入社会的实习生才会遵守规定,早早到达。因此,办公室里只有包宏伟,其他三位记者编辑还都没有来。
包宏伟看到漂亮的不像话的沙舟子,竟然红了脸,说:“沙老师,早。”
沙舟子也没注意到包宏伟的神情,还和往常一样说:“早,包宏伟”。
包宏伟放下手里的笤帚,在自己的办公桌里拿出一包湿巾擦了擦手,拿起沙舟子桌子上的水杯说:“我给老师接杯水。”
沙舟子说:“包宏伟,你不用这么为我们几个服务的,受累,还耽误时间。”
包宏伟说:“沙老师,没事的,反正我每天都来的早,就顺手做了。”
沙舟子说:“年轻就是好呀,精力充沛,不像我们,都老了。”沙舟子说的是同办公室的其他三个人和自己。在这件办公室里,包宏伟没来之前,沙舟子是最年轻的,也已经37岁了。另外三个老编辑记者,都到了该退休的年龄。所以,沙舟子才会这么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包宏伟说:“沙老师,您可不老,不知道您年龄的,以为您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和我一样来报社实习的呢。”
试问,世上,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漂亮呢?沙舟子虽然在出事之后封闭了自己的心,不再参与不必要的社交,也几乎不再和人交往,但是,骨子里的女性心理依然存在。
听了包宏伟的话,不由自主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小镜子照了照。果然,是一个明眸皓齿,粉雕玉饰的大美人。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专杀美女的脸。而无情的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丝痕迹。即便是,被神经衰弱折磨那么久,她脸上依然没有一丝丝皱纹,哪怕一点点颓废的迹象。
沙舟子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美,只是,出了事之后,她不再在乎自己的天生丽质。
这一个星期在家休养,她想了很多很多。想了以往,想到了现在,还想到将来。
尤其是几次和李安平通过电话之后,都让她更多地想到将来。
请完假后,她原本想回父母家的。细想之后还是决定不让父母担心,自己一个人躲在公寓里疗伤。在不上班的这一个星期里,每当她陷入胡思乱想的恐惧中时,她就给李安平打电话。每次,李安平都在忙,即使是深夜里,也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开会。不过,不管李安平在干什么,只要接通了电话,李安平都会非常耐心诚恳地安慰她。这让她安心,也觉得安全。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自己对李安平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甚至,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李安平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就像多年前,自己依赖那个神秘消失的南嘉树一样。不,还不一样,对南嘉树是一种女人对爱人的依恋,而对李安平则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依赖。
沙舟子内心里,对自己的感情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