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小心遮掩着自己的行踪，陆续“拜访”了十几座神龛，依样炮制。
因为一路需要躲避巡城卫，所以当他做完这一切，钻入一座小院时，月已西斜，正是夜色最深最浓的凌晨时分。
佝偻着背的老者在漆黑的小巷口现出身影，望着小院拐角处的阴影，微不可察得点了点头，似乎被深重的寒意冻到，袖在胸前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些，转身走入阴影里，不知去了哪里。
老者消失一会儿之后，一个豹眼环睛的凶恶男子从小院拐角处走了过来，他走得极慢极谨慎，似乎老者消失的这个巷口藏着噬人的猛兽，直到他在墙根上看到一朵石梅花的图案，整个身体才骤然放松，退回小院之中。
小院里，灰衣男子和另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躲在一个地道口，准备随时逃走，看到凶恶男子回来，才放心地爬出地道。
“是自己人，没有说明身份，但是应该没问题。”凶恶男子对着两人解释。
“都搞定了么？”说着看向灰衣男子。
“搞定了，按着地图的路线，一个不落，都丢进最深处了，有各种贡品和纸灰挡着，从外面看不见的。”灰衣男子有些邀功。
小女孩身上衣衫单薄，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些颤抖：“二叔，那个人很厉害么？”
凶恶男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拿起一件蓑衣给小女孩披上，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是极厉害的，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深浅，骞哥儿应该一路都没有察觉。”
灰衣男子挠了挠头，羞腼的笑了笑：“是呢，我还说这次好顺利，居然没有碰上鬼殿的小鬼。”鬼殿是他们对罗刹殿的别称，小鬼则是说罗刹殿散在帝国各处的谍子和暗桩，罗刹殿里以姚克为首的那十几个的真正核心称之为大鬼。
凶恶男子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刚刚我感觉到了一丝血腥味，那人留下的印记，应该是用的血，他应该是跟在你后面，帮你收拾干净了所有尾巴。”
说着，他拍了拍侄子白骞的肩膀：“休息会儿养养神，就该回去了。”
白骞点了点头，进了屋里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小女孩从一个小筐里摸出针线盒，借着油灯的光亮，缝补起一件暗红色的短衣上的破口，口子不大，应该是被荆棘之类的尖锐物体挂破的。
过了半个时辰，夜色消退了一些，东方微明，白骞站起身来，小女孩刚好也补完了暗红色裤脚上的几个破洞，嘱咐道：“骞哥哥，烤篝火的时候记得小心啊，这都烧出四五个小洞了，要是点着了可怎么办！”
白骞学着叔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见小手上扎破的血点，连忙蹲下身牵起小手来看了看，手背上都是冻疮和污渍，手心里倒是保留了些白嫩，更显得血点殷红，心疼地把小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暖了暖。
小女孩在城里做着小乞儿，为了更加真实，哪怕有条件洗澡穿暖，也不得不忍冻挨饿，一身脏污。
想到这里，白骞把堂妹白兰揽进怀里：“兰妹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珍姐儿已经没了，我不希望下次见不到你。”说到这里，两人眼里都泪光隐现。
凶恶男子名叫白钱，排行老二，现在兄弟三人只剩他一个，在中州城里做个屠夫，人称白老二，白兰是他大哥的幼女，在中州城里做小乞儿，白骞是他三弟的独子，因为天赋不错，跟着天师做事情，这次是有特殊的任务，才专门跑一趟中州城。
中州城里，原本还有白兰的亲姐姐白珍，比白骞还大三四岁，在青楼里混了个小有名气，前两个月陪客人游湖的时候没了，青楼里的人对外说是不慎落水，不过白钱清楚，自己这个侄女身上是有点儿功夫了，怕不是遇上什么硬茬子被发现了身份，所以一直也不敢去查真正的死因。
白骞站起身来，才发现白兰早已无声地哭成泪人，眼泪把黝黑的小脸冲出两条痕迹，再次摸了摸头表示安慰，不敢再耽搁的他，从架子上拿下衣服开始换装。
片刻后，一身暗红色劲装，长相英气的白骞走出小院，趁着天刚麻麻亮，脚步虚浮地穿过几条小巷，走上了大街，一夜未睡的脸上，露着恰到好处的倦容，即将收队的巡城卫扫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归类为去小巷子里宿了暗娼的镖师，便不再关注，同样熬了一夜的他，正归心似箭“这见鬼的天气，今年怎么这么冷，快赶上往年最冷的时候了，赶紧回去钻被窝里暖暖。”
白骞就这么走回了镖局，路上也不是所有的巡城卫都那么粗心，他遇到了两次盘查，但是路引和身份证明都是真的，没被挑出什么毛病来。
进了镖局里自己的屋子，这时鸡鸣声声起，东方既白。
......
......
锦原城里，高峰拿着玉琮端详研究了半夜，终于在后半夜时，找到了窍门，点亮了那片光质空间的一部分，此刻点亮的部分足足五成，远不是上一次“爆字诀”点亮的一成可比，并最终找到那个咒言：“缠”。
鸡鸣声声，打断了他的沉浸状态，感觉到疲惫，原力和感知撤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时辰前，找到窍门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这间屋子和周围几米范围内的情形，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和感知全开能够“看”到的景象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没有感知那么细腻和精确，也没有颜色，但是对于物体的边角“看”得极其清晰，大块的平面和弧面反而不怎么清晰，整个“画面”像极了立体的线稿。另外，屋子以外的情形，就只能“看”个大概了，模糊得极快。
仔细抚摸着细长的玉琮，高峰在脑袋里总结着一夜研究的收获，心里却满是疑问：“明明是探查功能，为何咒言却是缠？”
起身穿衣出门，站在开阔地里，他又一次将原力和感知灌入玉琮，闭上眼睛，在舌尖低吟一声“缠”，整个院子都出现在“画面”里，院子中间小池塘里，荷花在风里摇动，远处的天空，几只麻雀飞过，在“画面”里留下运动轨迹的拖影。
鸡鸣声引得一只狗开始吠叫，“画面”里，一些浅浅的球状波纹，随着狗的叫声，出现在院墙上方，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高峰知道那只吠叫的狗，在自己右手方向第四个院子里。
原力消耗了一夜，他不敢继续，再一次睁眼，将玉琮收进怀里，走到院子中心亭子里，盘膝坐下，感受着光线和风的变化，恢复精力。
天光大亮时，侍女送来早餐的食盒，高峰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