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见如今江山如何?”
霍县县城中,袁胜与大和尚一同坐在一路边小摊上,和尚面前放着一碗素面,袁胜身前却是放着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
许久不食人间烟火,骤然下山,袁胜倒是久违的沉浸这般红尘中,见霍县中烟火气,红尘气。
“阿弥陀佛!”
“小僧不过一僧人,这人间如何,哪里容得和尚这僧人置喙?”
“不过倘若仅见这霍县一县,却知晓这江山虽是有种种弊端,但总归能活人。”
“能活人,便是个好世道不是么?”
扫地僧见袁胜惬意的扫视街上人来人往,心中也是猜测袁胜这般仙神之辈怕是要来红尘走一遭,而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偶然得了神人看重,侥幸能够随神人走上这一遭罢了。
“能活人便是个好世道么?”
“那这好世道来的可真是个容易事啊!”
袁胜听老和尚这般话语,目光又是落在那街角巷尾的乞丐身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这般感叹声。
只是袁胜倒没有什么叫此间山河换新主的念头,长生漫漫,若是遇到什么事都得管上一遭,袁胜怕不是要累死自己才是。
更何况做了那么多些年一球之主,袁胜别的不曾学会,唯独学会了冷眼旁观。
众生如何?
众生皆有自身缘法,他所能做者,不过是看此人间风云变迁,见此红尘喜怒哀乐。
“可就是这般容易事,却是多少帝王将相奋斗一生伟业?”
老和尚不知袁胜为何有此一问,他也想通了,神人多半只需人做个伴走一走人间,那神人问什么,便随着神人话语来应对就是。
“你说这世间苦难之人,在知晓世间有仙神情况下,可会怨我这神人不理人间事,徒劳见人间有这般多不公苦难?”
袁胜没有回应老和尚话,不过是斜靠在身后柱子上看着眼前这繁华小城。
“这……”
老和尚一时间拿不准袁胜到底是有感而发还是另有所指,听了这般话语后反倒是一时间陷入几般犹豫中。
三五个呼吸后,老和尚既拿不准神人所指,这便由心而发。
“大抵会怨的吧?”
“倘若一人于穷途末路之际,心中所有寄托莫非神佛。”
“人皆自利,或是心想已全身心供奉仙神,缘何仙神不见己身,不助苦难。”
老和尚不知袁胜所想,只肃穆面容发这般轻言细语。
并非袁胜身上无有亲和,而是凡知晓袁胜身份之人,实在是不自觉之间就将袁胜引入上位,一言一行之间都多带几般谨慎言语。
“那大和尚觉得,这世间是有神好,还是无神更好?”
袁胜起初见人间,不过是心有所感发几般感叹话。
人人皆说大宋富甲诸朝诸代,可袁胜仅见霍县一县,却仍见到这霍县中多有些腌臜事。
他又见城西有贫苦人家供奉自身,那老妪虔诚叩拜,求的不过是自家儿子今日能赚些银钱,能多买些吃食。
这般人间事多有种种,举不胜数,袁胜若是见不到倒也罢了,可既然见到,此时这问却是真个就有了些认真意思。
他尽收忍界奥秘,也曾探寻所谓死神,所谓邪神奥妙。
不说旁的,若是袁胜真个愿意,他甚至可做姜子牙,在这大宋人间封些神来。
他问老和尚,亦是在问自己。
若是忍界他管那么多穷困潦倒,可大宋终究不一样,哪怕似是而非,可此处终究是故乡模样。
于山上袁胜不见人间景,真下山来,袁胜倒是真有心想做些个什么事来。
“神佛救不了人心!”
或是察觉到袁胜言语中认真神色,大和尚这一次的话语却是极为果决乃至于坚定。
他不知袁胜所思所想,可他却知晓,若是一个回答不好,或是这原本就有些看不懂的人间,指不准会多些神鬼志异。
“故而这人间,如今并不需要仙神?”
袁胜听老和尚话,似是问他,又似是自问。
事实上,于人间造仙神,并非是袁胜心血来潮,而是袁胜预备在此间世界未来更新的版本。
不过此刻见了这般人间景,袁胜心中不自觉的生出这般版本更新的念头罢了。
“神人且手下留情,若此人间有神,这世道变化之快,怕是要席卷诸夏地,或是会让这诸夏地更显得几般动乱事来……”
老和尚这回终于听明白了,袁胜这是真准备让人间多出来些仙神啊!
“这倒也是。”
好在袁胜是个听得进意见的,听了老和尚话语,袁胜只微微点头。
事实上袁胜真就是一时起念罢了,毕竟神道虽好,可此时人间,倒还不曾有这神道诞生土壤。
一番闲谈完,袁胜和老和尚又是在霍县中几般踱步行走。他们见了那青楼后朴实的汉子不舍的将自家女儿送入这污浊地,也见到那赌坊前有输急眼的赌徒卖妻送女。
仙神坐山上,只能见山下城中好一片繁华光景。
仙神入人间,能见得一些藏着这繁华背后的几般恶人恶事。
起初袁胜和老和尚见了这般事,一个矜持自身神人身份,一个见袁胜无有所动,自然不好僭越。
可待到二人见了一泼皮恶人做了好大恶事后,袁胜与老和尚终究不再留手。
二人也不去显现自身什么惊奇武学,或是神人法术,不过是如同两江湖客,在这人间做着打抱不平事。
待到袁胜和扫地僧出了霍县后,这二人更是换了衣裳,变成了两寻常江湖客模样。
二人在这霍县中多有行侠仗义之举,到了这般时候,袁胜算是真正的融入这人间,而扫地僧也是抛开了些身份带来的压迫,能够自如的和袁胜交流。
下山的神人将自己当成了江湖客,山上的王安石却是守在藏书阁中少有外出。
自袁胜下山之后,王安石在山上每一日都算是心惊胆战。
那大猫寻常时候还不觉得,只剩下王安石再去看大猫时候,分明是觉察到这大猫分明是在那不知不觉之间成长到一庞然大物。
外有虎儿踱步走,井中再有声啼哭,远山有大鱼长鸣,往来楼阁中再有仿若白无常道兵行走其中。
这般种种光景重叠,王安石每一日只要天黑,便是缩入藏书阁中。
“苦也,苦也!”
“郎君下山时候也不说给小老儿留些护身法门,这大虎要是饿急了,看上小老儿这身骨肉又该如何?”
“还有那井中蛟龙,郎君往常日子可喂过那井中蛟龙?”
“若是不曾喂过,这井中蛟龙若是饿了又该事如何?”
藏书阁中,王安石面前摆着一份武学典籍,面色愁苦的叹着气。
到了这般时候,王安石算是彻彻底底看明白了,自家郎君带着狗子真就是下了山去,将这好大的家业留给他一人看管着。
可……
袁胜在时,王安石尚能自然面对这山中诸般奇异事物,袁胜这稍稍离去,这山中奇异事物放在王安石眼中,却是凭空多出些诡异来。
“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自身实力不足罢了!”
“我倒是不奢望自身有郎君那般玄奇伟力,只要能降住那山中虎,心中或是都不会有这般畏惧之心。”
王安石愁苦着脸色叹息时候,又是将目光放在眼前武学典籍上。
上山这般久时间,再见到袁胜那般看重那些个武人,王安石心中说无有些想法自是不可能的。
甚至就连袁胜也说,山中典籍任由王安石浏览,好有些护身之力。
只是见到过一白绝轰然炸碎自己面前,王安石心中对于武学实际上是有着几分惊惧之心的。
“若是能有的选择,我这把老骨头,真不愿学这武人艺啊!”
王安石再叹一声,在这一声叹息后,他却是再秉烛夜读,将心神尽数放在眼前这内功心法上。
小楼外,那长有三五丈的虎儿见着阁楼中亮着的灯光,眼中尽显迷茫色。
它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到山中那只时常欺辱自己的狗子,可几日前倒是见了山主。
山主叮嘱它外出捕猎时带些肉食回来,山中若生得些什么事,多顾着些那扫地的老头。
可让虎儿有些怀疑虎生的是,那老头分明怕极了自己,自己这几日备好的肉食老头看都不看一眼也就罢了,竟然连帮自己的那一份伙食煮熟都不乐意了?
要知道,它虽然做不到如同狗子那般口吐人言,可智慧终究是开了些的。
开了智慧的虎子,自然不乐意天天茹毛饮血,也想学着山主和大狗那般吃些熟食。
更何况山主叮嘱自己照顾着那扫地的老头,看那老头瘦弱的模样,非要多吃些肉食才是!
“吼……”
一想到自己已经好几日没吃到熟食,再想到山主叮嘱自己的事不曾做到,虎子的心情也是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怎么照顾两脚兽会这么麻烦呢?
虎子的心中闪烁着这样的念头,再是枕着月色,慢慢的陷入梦乡中去。
中庭山外银镜湖中,有大鱼腾空,翱翔中天之上,徘徊月色之下,振翼时水击三五里,抟扶摇而上云霄间。
银镜湖边草庐外,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望鲲鹏起舞,舞中有鲲鹏游的影子。
于此时南山中,番僧鸠摩智在武坟前见得一故人!
这故人非是旁人,正是那李秋水。
鸠摩智少年时走出吐蕃,游历西夏时见李秋水,做了李秋水几年入幕之宾,学了李秋水那小无相功。
鸠摩智的小无相功学的不算完整,可那不完整小无相功再添上些吐蕃佛理,也算是让他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对于鸠摩智而言,他并非愿意再见到李秋水。
然南山就这般大,该去的地界也就只有那些,鸠摩智于此时见得李秋水,也算是在这情理之中。
“小僧,见过李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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