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留下的伤势也已然恢复,沃森打算出院了。
他赶在晨间医师换班之前,呼唤来夜间当勤的负责医师过来检查伤势恢复情况。
昨夜负责值守的医师是典型的二世祖人物,脑袋里几乎都是在课堂囫囵吞下的理论知识,医术水平远远比不上经历过战争实践的小斯坦福,也就是家族长辈与医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医院董事会无法拒绝其应聘,不得已将他塞到一个工作清闲、班次少且无重要责任的岗位。
这也是沃森特地要赶在这个时间出院的原因。
虽说这个时代还未将X射线影像技术运用于医学诊断,但难保其专业的医师能够凭借经验判断出实际情况……所以,最好还是趁着这位纨绔少爷还在岗位工作的时候,迅速离开。
与女护士们嬉戏了一整晚的纨绔医生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眼圈深陷,脸颊削瘦内陷似药渣。
他一接到病人的出院要求,先是冲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振奋精神,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走廊尽头处的病房。
他装作一副专业的姿态拿起约翰·H·沃森的病历本浏览起来,眉头微锁时不时地嗯嗯点头,似乎正在思考着病人的情况。
但实际上这位专业水准略逊的纨绔医师不过只是拆开绷带稍微检查一下,发现缝线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疤成痂,也没有任何的炎症现象以后,就只能连连点头称道,哎呀你恢复得很不错嘛,感觉骨头里面还疼不疼啊,确定不再住院一段时间休息一下吗……诸如此类的废话。
沃森干脆了断地言明,自己有重要的工作行程安排,耽误不得,需要立刻出院。
医师这才慢条斯理地在离院证明签下自己的姓名。
沃森没有什么太多的行李,皇家自由医院配套有各样款式的睡衣及活动衣物,虽然大部分住进来的勋贵富商都嫌弃这类无特色的制式服饰,只肯穿着自己从家中带来的丝绸衣物。
他换上自己入院时的那套衣服,上面的血迹及破洞已经让医院配备的洗衣妇人清洗干净并缝补如初。
沃森准备就绪的时候,第一缕黎明已经洒进医院,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绕道至另一栋住院楼,去与一位新认识的‘朋友道别。
这位新朋友其实便是罹患有渐冻症的少女安娜,自从那一日沃森与这对父女于花园中相遇以后,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开始频繁制造有意无意的偶遇。
他只要确立目标,便可以全力发挥出曾经在国际关系学院进修过的交际手段,迅速与温弗雷斯·摩根与安娜·摩根熟络起来。
沃森更是直攻温弗雷斯的心头好,住院闲时便代替这位忙碌的父亲给瘫痪在床的女儿解闷,给她讲述一些外界的趣闻……这位谨慎的父亲自然会怀疑此人是否别有用心,是否怀揣着龌龊的思想。
但沃森也考虑到对方的怀疑,他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曾在战场上错误判断局势,导致一座曾给予过他们帮助的无辜村庄遭受疯狂的嘎吉教士兵残忍屠戮,但他赶到时,只来及得看到满地的硝烟与余烬,鲜血浸红的土地上躺着支离破碎的尸体,其中一位曾给他们送过饮水的小女孩已是遍体鳞伤,她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灰暗的天空,就连苍蝇爬上其眼瞳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到了安娜,就想起了那位小女孩……我只是想赎罪啊!”沃森当时演技发挥简直完美,语气哽咽辛酸,泪水在眼中打转却顽强地不落下。
这番影帝级别的表演彻底征服了温弗雷斯·摩根,他十分同情地拍打着这位约翰先生的肩膀,直言没事的,这也不能完全怪你。
后续他也便不再阻拦沃森与安娜见面,但其实内心还残留着警惕,吩咐病房中早也被他洗脑的中年妇女护工,将每次约翰与安娜见面所聊的内容通通记录下来,整理成文向他汇报。
安娜尤为钟情于最近火热雾都的女侦探故事,当得知约翰先生正是夏洛特·福尔摩斯小姐的助手,更是《震惊!又一起堪比国会爆炸的暴乱案件被扼杀在摇篮中!》的作者,彼时她的瞳孔都不禁诧异收缩如针。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沃森就会前来给安娜讲述关于福尔摩斯的事情,那些他从侦探所卷宗中整理出来的其他故事,在他绘声绘色的演讲下,安娜的眼眸闪烁着兴奋与灵动,若不是她已经无法控制声带及面部的肌肉,肯定是面带笑容惊呼连连。
这些有趣的故事并不能缓解安娜的病情,但却能让她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憔悴的面容也似乎重新焕发光彩。
抛去藉由摩根父女深入接触密传界的计划以外,其实沃森也很是享受给安娜讲故事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也能抚慰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个绝望而癫狂的小孩。
他刚刚走到安娜病房的门口,就见到这位命运悲惨的女孩早已醒来,正歪着头看向窗外沐浴在浅金色朝阳中的树冠,她碧绿的眼眸也倒映着辉金的颜色。
“早上好啊,安娜小姐。”
安娜·摩根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挪过脑袋,原本寂寥的眼神开始焕发色彩,但当她看清约翰先生今日穿着一袭医院外的便服时,便已然知晓对方这是准备要出院了……她刚刚亮堂的目光又黯淡下去,自己又少了一位可以沟通的朋友了。
她敲击着特制的清脆桌板:早上好,约翰先生。
沃森和旁边的女护工点头打过招呼,便坐到病床旁边,他敏锐地注意到安娜眼中的黯然,他轻抚着对方雪白的发顶,安慰道:“怎么啦安娜,是觉得约翰叔叔离开以后,再也没人过来陪你聊天了吗?”
安娜轻点-·——Y·E···S
“放心吧,约翰叔叔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是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已经是第三次入院了,中间间隔时间还不到一个礼拜。”
安娜听了以后,碧瞳中闪烁着惊讶和不解,原来约翰先生的工作这么危险吗?难道跟随福尔摩斯小姐查案会经常陷入险境吗……可为什么我都没有见到过福尔摩小姐住院?
沃森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已经相当了解安娜的内心,这的确是一位未经世事混浊心灵的纯洁女孩,他此刻都不需要等到安娜敲击言辞,便能够洞悉其内心的意思。
“这当然啦,你忘了最近福尔摩斯小姐就是侦破了一个企图暴乱的非法军火集团,你想那可是军火诶,多危险啊,约翰叔叔又没有福尔摩斯那么灵活聪慧的思维,肯定很容易受伤啦。”
安娜眼帘眨动几下,心想约翰先生说的确实有道理呢……嘻嘻,看来约翰先生还真的像他文章里写的那样,和福尔摩斯小姐一比就是个傻瓜呢。
“咱们今天还是继续听福尔摩斯小姐的其他侦探故事吗?”
嗯嗯——安娜兴奋地敲击着桌板。
沃森花了不少时间才安抚好因失去朋友而伤心的安娜,他在女孩挽留似的目光离去,好巧不巧地刚走出病房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温弗雷斯·摩根。
他打了声招呼,“温弗雷斯先生,今天又是休假吗?”
温弗雷斯含笑着点头,“是的,约翰先生又过来给安娜讲女侦探的故事?真是麻烦你了。”
同时他留意到面前的约翰先生穿着便装,便问道:“约翰先生,今天准备出院了?”
沃森挥了挥手杖说道:“对,老是躺着不工作可不行,身体可是会生锈的。”
温弗雷斯没有立即回话,他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约翰对自己女儿的照顾,让安娜眼中都重现出久违的欢欣色彩,他内心是十分感激的。
而且他也了解到这是一位战功赫赫的退役军官,个人能力相当出色,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知晓对方左腿患有难愈的旧疾,约翰也正是拜这顽疾拖累才离开军伍。
他不由得起了爱才的念头,现世医学难以解决的顽疾对他们心之密者来说其实不过如此,而且自己的教团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
“其实我对疑难杂症也颇有研究,或许可以医治好约翰先生你的腿疾,不如我们约个时间,我给约翰先生你诊断一下?”
略微卡文,刃瘾犯了又找不到借口让沃森干架……明天开始进入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