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
吕雉寝殿内,刘盈躺在吕雉的床榻之上。
因长信殿较近,又因下着大雨,所以慌乱之际,便将刘盈扶进了长信殿。
吕雉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刘盈,一颗心揪痛着。
她现在已经有些犯困了,但她依旧强撑着。
张太医煎好的药,她已喂过刘盈一次,但都这么久了,却依然不见刘盈醒转过来。
“盈儿……”
吕雉轻轻抚过刘盈的脸颊,心中悲戚万分。
就在这时,刘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他的目光茫然且空洞。
看着刘盈这般模样,吕雉的心头不禁涌上阵阵酸涩。
“母后……”刘盈喃喃唤道。
他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字节,令吕雉更加心疼难耐。
“盈儿,你终于醒了。”
吕雉伸出手,抚摸着刘盈的俊秀的脸庞,声音略带哽咽,眼眶也红红的,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
“儿臣让母后担心了。”刘盈扯了扯嘴角。
吕雉吸了吸鼻子,压制住心底涌起的难过:“盈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刘盈盯着眼前如此关心他的母后,眼睛逐渐聚焦,最后露出了一抹微笑:“母后,儿臣没事。”
吕雉听此,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母后……”刘盈轻唤一声。
“嗯,母后在。”吕雉柔声应答。
此时,长信殿内静悄悄的。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
刘盈闭着眼睛,感受着日光穿透云层射进殿内的明媚光线,感受着阳光洒落在脸颊上的暖意。
“母后,儿臣答应你,娶嫣儿。”刘盈睁开眸子,看着吕雉,认真地开口。
闻言,吕雉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勾起嘴角,欣慰地拍了拍刘盈的肩膀:“好孩子,总算是明白母后的一番苦心了。”
此时,香玉端着药走了进来,吕雉接过药碗,吹了吹,舀了一勺,喂进了刘盈的口中。
刘盈喝着药,眉毛紧皱着:“唔……好苦……”
吕雉柔声劝道:“好孩子,把它喝了,这是张太医开的方子,亲自煎熬的,你喝了药,身子才能好。”
“哦……”刘盈应声。
刘盈抿了抿嘴唇,乖乖地一舀一舀喝完了汤药。
喝完后,吕雉掏出一块蜜饯,递向刘盈。
刘盈接过蜜饯塞入了嘴中,顿时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来,驱散了口腔内的苦涩味道。
“母后,只是沈若曦她得罚!”刘盈突兀一字一句道。
“这……”吕雉顿时有些犹豫了。
“这件事,等下再议,母后,您守了儿臣这么久了,儿臣看母后似乎有些疲惫了,母后,您先去偏殿休息一下吧,儿臣也想休息一下了,晚些时候,您就派人将儿臣送回清凉殿吧。”刘盈微笑着说完之后,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吕雉目光柔和地看着刘盈,然后替刘盈掖了掖被角:“好好睡上一觉吧。”
话落,吕雉站起身,朝寝殿外走去。
刘盈听见脚步声远去,这才睁开双眸,眸底闪过了一抹痛楚之色。
他想做母后的好儿子,不想让母后为他伤心,为他难过,因为他知道母后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他想好好孝顺母后,他希望母后能够每天都开心快乐。
至于戚夫人与柳如意的事,他可以原谅母后,但他不能原谅沈若曦。
昨天他见到的沈若曦让他感到害怕,区区一个奴婢,竟然如此凶残,他想重重惩罚沈若曦后,此事也就——就此揭过。
刚刚,当他一闭眼,就是昨天那可骇的一幕,脑海里全部都是鲜血与尸体,让他胸口闷得发慌,那种感觉就像胸口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刘盈紧咬牙齿,深呼吸了几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想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努力地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倏地,他又睁开了眼睛。
……
清凉殿内,刘盈躺在床榻上,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这几日,只要他一闭眼就会回想起那天可骇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入睡,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这让他心神大乱,精神消耗了太多,脸色也越发苍白。
他在想,想要彻底康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还慢慢遗忘,慢慢走出阴影。
他还在想,如果母后能像小时候一样,在他床榻边,给他讲故事,给他讲笑话,哄他入睡,他相信,他应该会很快走出阴影。
只是,他并不想告诉母后他失眠做噩梦的事情,一来,他不想母后为他担心,二来,他并没有完全放下母后毒害柳如意的事。
对于戚夫人,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感觉,母后将戚夫人打入永巷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认为,舂米这个惩罚已经足够了。
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紧张戚夫人,或许单单只是因为柳如意的惨死让他心头悲愤难消吧。
而永巷那骇人的一幕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其实,他心中非常渴望母后能像小时候一样,哄他入睡,最起码是这段时间。
“陛下,太后娘娘来看您了。”太监李进跑进了寝殿中,恭敬禀报。
听到母后驾临,刘盈欣喜地眨了眨双眸,坐直了身子,连忙道:“快请。”
吕雉踏进了寝殿中,她瞧见刘盈整个人还是很憔悴,身形似乎又比前两天消瘦些,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都三四天了,为什么气血还是这么差?”吕雉喃喃自语,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担忧。
吕雉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刘盈却依旧捕捉到了。
母后关心他,他自然高兴,心里头也暖暖的。
吕雉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握住了刘盈的一只大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刘盈故作没事儿地笑了笑:“儿臣挺好的。”
吕雉摇头:“那你脸色怎么还这么差?”
“没有吧……”刘盈说着,抬起另一只大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扯出一抹笑容:“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母后也不必太过于忧心,张太医开的药,儿臣每日都有在喝,张太医不是也说过,儿臣需要些时日调理的。”
吕雉闻言,眉头更加深锁,她明显感觉到刘盈在隐瞒自己,看来等下,她得找李进好好盘问盘问。
“母后,是不是时候该处置沈若曦了?”刘盈陡然提及此事,声音淡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