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居另一间雅室,阿林对何魁则干脆利落的多。
“何东家,想不想当郢都餐饮行会的行首?”
“米掌柜这话说的……这么久大家不都看在眼里嘛。”何魁声音温和,并不像其他商人一样咄咄逼人,显出商人里少有的谦和气质。
“如果能让你一两年后当上行首,这届行首,你又是否愿意放弃呢?”小米仍然很直接。
“此话怎讲?”何魁面露疑惑。
“我们云掌柜想向城尹建议,行首一两年选举一次。如此一来,这次李得禄当选,下次你当选,各自退一步,岂不妙哉?”
“你如何保证下次我能当选?又如何保证李得禄愿意答应这个条件?”。何魁迅速抓住重点
“只要城尹下了决心,李得禄又如何不答应?”小米维持着一贯的端庄得体:“至于下一次当选,何东家对自己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激将法使完,小米“论规模,摘星阁不输得月楼,何东家现在欠缺的只是资历。所以为何不用一年时间,看李东家这个老资历能否事事妥帖,稳坐钓鱼台?”
“事情做得好很难,但出错就很容易了。”小米继续柔声劝说:“以得月楼吴掌柜陷害云梦居这件事看,您觉得机会有多大?”
“更关键的是,如今相争不下的局面,城尹大人已经没有耐心了!”小米扯起虎皮,声音也陡然严厉起来。
何魁沉默一会,朝小米揖了揖:“麻烦云梦居诸位周旋了。”
在云梦居周旋下,最终定下了行会行首每一年选一次的规则,首届行首,自然落到了李德禄头上。
楚云梦还热心帮忙制定了行规,说服城尹大人大会当日颁布。
“大人,行首一出,就可以照章规范各店经营,也可代您分忧。以后如果出现在云梦居类似的恶性事件,您也不用每一次都跑一趟了。”
城尹大人乐得合不拢嘴,觉得楚云梦开座食肆简直屈才了,开口邀请她去城尹府就职。
“云姑在管理商户方面甚有经验,仅仅开一个云梦居有点屈才了。不知道是否有意来城尹府任职?”
“大人,奴家只对吃的感兴趣。”楚云梦笑笑婉拒了。
“且周礼崩坏以来,虽说民风更加开放,可女子处境却更加困难。莫说女子在公门任职,就是贵族女子,也逃不了沦为公侯玩物的下场。”楚云梦又无奈扯扯嘴角。
“也就大人不拘一格,看重小女子能力,可对外又如何服众呢?”楚云梦对城尹又是一揖,感谢其知遇看重之恩。
如若不是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轻贱,我也不会轻易将行首位置推到李德禄身上。
楚云梦心里想着。
突然,她灵机一动,对啊,为什么当初就没有想到女扮男装呢,这样在这个时代行走会方便很多。
我怎么这么蠢啊——
楚云梦内心的小人一边在不断撞墙,一边暗暗叫嚣以后一定换男装出来行走。
她神游天外的时候,好像听到城尹又回了一句什么,立马惊醒过来:“大人,您刚刚说什么?”
“我觉得,不妨幕后出出主意……”城尹又捋捋胡子。
“哎呀,大人,我这不其实已经在帮您出主意了吗?还附带帮忙游说、推动行会制度落地了……”
楚云梦又拿捏起腔调来,在城尹面前尽情展现出一个精明、油滑又娇俏的女“奸商”形象。
在刚刚出神的瞬间,她突然想通了:
当城尹幕僚也好,帮他做事也罢,只要城尹看得上自己,自己和她紧密绑到一起,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她话风一转:“以后大人有事尽管说,云姑定会尽自己所能。不过任公职的话,恐怕大人和我都会面临比较大的压力,所以还是做幕僚吧,言无不尽。”
“刚刚和大人聊这么久,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楚云梦干脆把自己扮男装的想法在城尹面前提出来,过了明路,好方便他以后帮忙遮掩。
“云姑以后想扮成男装出行,假称云梦居的真东家,这样行事会便宜许多。熟悉我身份的只有大人和宋捕头,还望大人能帮忙遮掩一二。”
城尹自然痛快应下:“那是自然,宋云那边我会叮嘱,你大可放心。”
另一边厢,首届郢都餐饮行会大会,同时也是行首选举大会,在楚云梦周旋之下,如期召开了。
但大功臣楚云梦并没去现场,只派了小麦一人出席。
行会当日,得月楼四处张灯结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到处亮堂堂的,比白日的日头还亮上几分。
得月楼的伙计们也满脸喜色,为自家东家自豪。连带着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不过他们泛着喜色也泛着油光的脸,无一例外都被照成了比灯笼还亮的发光体。
于是乎,当城尹和各酒楼、食肆东家走进得月楼时,不仅被得月楼的灯光晃了满眼,也被伙计们的笑脸闪了眼。
这帮人,莫不是乐傻了!小麦心里嘀咕,至于吗?
看着他们那亮堂堂的脸,小麦忍不住心里嗤笑起来。
行会正式召开,城尹一番例行公事的寒暄后,宣读了楚云梦帮他拟定的行会公约。
各酒楼东家、掌柜听着一条又一条新奇的条款,相互打起眉眼官司来。
乐傻了的得月楼伙计们站在眉飞色舞的掌柜、东家身后,傻里傻气的。
小麦实在没眼看,中途起身更衣透气去了。
前往净室途中,她碰到一个管事正在责打一个浑身褴褛的杂役。
本没想多管闲事,可听到管事骂的话,不由停住脚步。
“别以为你以前在云梦居,就能好吃懒做。这是得月楼,由不得你摆小姐架子!”
管事恶狠狠咒骂:“原来也不过是个厨房帮工的丫头,还是个卖主的,东家能留你在这儿做些杂活,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要我看,就该打死……”
小麦听这话语,想起之前东家提起的叛奴阿月。
这位被打骂得凄惨的杂役,应该就是阿月本尊了。
听到管事的话,小麦心里十分复杂。
一边是觉得活该,谁让她吃里扒外;可另一边,自己以往曾遭受的相似遭遇,却让她心里涌起了一份怜悯。
她再也听不下去,很快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