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开始正常了。
那贼首见状,脸上的风轻云淡消失了,他缓缓低下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和手上的宝弓,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射空了?
姜明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对方发愣的空档,带领着众人撤到房子之后。
呕!
姜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众人身后跑着,身体的颠簸让他感觉自己的胃在不停地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姜明知道这是他刚才使出那一招的后遗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便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多了一项能力,那就是能够在他想要的某一个瞬间在他身侧停滞住时间的流逝,但至多停滞不过数秒,自己便会元气大伤。
而且停滞的时间越长,自己所受到的反噬便如指数般加重。
这种反噬所带来的痛苦难以言表,如果有可能,姜明一点都不想用它。
但先前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在那一瞬间他都能感觉到死神与自己擦肩而过,甚至还在对着自己咧嘴大笑。
众人刚刚撤到村中心,姜明在这见到了许多被他安排守在外围防线的面孔。
这些人身上大多都带着伤,人数也比昨夜集合的时候少了一小半不止。
人人神色委顿,惶惶不可终日。
姜明沉默着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已经接近正午了。
如果乌雄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的话,现在也应该到了。
他自问自己的防守安排没有什么大问题,唯一没想到的是山贼之中居然有这么一位棘手的人物。
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能将这伙贼人团结起来。
换成一般的贼人若是像今日这般被死伤数人,便会开始退却了。但今日这伙山贼却有所不同,他们甚至对逃跑的同伴痛下杀手,有不惜代价也要拿下这个敢违抗自己的村子。
而且他们有马!
有马就意味着高机动性。
原本预想中至多只会有二三十号人前来收粮,即使遇上李家村的反抗,想要回去报信,大队人马过来最起码也要下午了。
但是,他们有马!
姜明恨恨地锤了下墙面,肺腑之中又传来阵阵剧痛,像是被人拿棍子不停搅拌着自己内脏器官的感觉,整个头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
他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只得用尽全身力气倚靠着墙面,硬撑着在众村民面前不要倒下。
“现在我们怎么办?”李樵夫捂着伤口问道,姜明看得到他眼中的恨意和不甘,和他的希冀。
但,自己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啊。
本来他们的计划便是拖住一段时间罢了,也没指望过依靠这些村民能击败人数相当的山贼。
“等。”
姜明吐出这个字后便闭口不言了,他担心若是再多说一个字,自己肺腑之中的血雾便要从嘴巴里喷出来。
李樵夫也没太多失望之感,他也知道李家村反败为胜的契机是什么,眼下之计,唯有撑住……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地争吵。
姜明用力反推墙面,让自己直起身子,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让他几欲倒地,李樵夫眼疾手快赶忙扶住。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相识不过一夜的年轻人此刻面色已经惨白如纸了。
“放开,我自己过去。”姜明气息微弱,但坚持道。
李樵夫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放手。
“都到了这种关头,为何还不能进祠堂?!”有人大叫道。
“祖先之物不可轻动!再说了,拿出来了又怎么样,你们别忘了现在的天下是谁家的?”也有人反对道。
姜明默然听着,不知他们所说的“祖先之物”是什么。
莫不是韩立传家的剑气?
姜明嘴角泛起苦笑,苦中作乐地想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呼喝:
“驾!”
“驾!”
一瞬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没人再争吵,没人再想着临阵逃脱。
这已经是李家村最后的净土了。
这净土后面,只剩下几栋紧密相连的房屋,房屋中全是他们村子的老弱妇孺!
姜明也直起身,坦然迎接最后的结局。
他抛开腰刀,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个长条形的布包,缓缓解开,里面是那柄细长的直剑,剑身反射出来的光泽如流水般幽蓝。
“列队!”发出这道口令的不是姜明,姜明已没太多力气大喊大叫了,这是李樵夫在有样学样,照着姜明昨夜操练的步骤命令众人。
与姜明并肩站着的恰好是昨夜那个长着雀斑一脸激动的年轻人。
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是李长林?
“你怕吗?”姜明忽然问道。
那年轻人一愣,转头看去,发现是自己崇拜的人正在自己身侧与自己并肩作战,立刻用力地摇头喊道:“不怕!”
“你应该怕的。”姜明摇了摇头道。
李长林不明其意。
远处的身影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显露了出来。
是山贼!
所有人心底不约而同皆是一沉。
“投石!”这是那个腹部中箭的中年人依靠在墙角边上声嘶力竭地呐喊,即使不能作战,他也坚持要留下与年轻一辈共同经历这场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战斗。
数十颗石子呼啸飞过姜明的头顶,砸向了敌人。
顿时有两三个贼人坚持不住,落于马下,剩下的贼人不甘示弱,有几人弯弓搭箭射向了李家村的村民。
所有人都目眦欲裂,但经历过今日早晨的激战,他们都心知,阵型不能散!
这是他们这些以种地为生的农民唯一能够与刀口舔血的山贼们抗衡的资本。
石子继续飞过头顶。
山贼们不断有人落马。
期间,姜明不得不再次使用了那种能力,停滞时间拨开了射向李长林的一支箭矢。
紧接着,便是白刃战。
双方战作一团。
姜明拿着直剑不断地挥刺,交战不多会便击倒一个贼人,但于此同时,又有更多的村民永远地沉睡在黄土地上。
眨眼间,姜明抓住机会,又刺中了一个对手,但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到了极限,无可抵御的无力感在全身不断地流转。
援军还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