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幸存者正好是一对师生?”李泽记录的笔停顿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来。
“诶~谁知道呢,或许他们就是科考队覆灭的罪魁祸首也说不定。”夕无所谓地说道。
“具体什么情况,问了才清楚。”
沿着略微倾斜向下的走道,一行人快步前行,心有所感间,白星侧过身观察着来往人员,发觉全副武装的士兵慢慢开始多了起来。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肃穆感就越是浓厚,过道也向着中心缩窄,直到仅能容纳三人并肩。
两侧的房门紧闭,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研究院的收容单元。
终于抵达尽头处时,众人便看见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
幕墙被隔断左右分割,左边的房间内摆放着病床,一位褐发的女士全身插满导管,连接着各种仪器,有医护人员来回地检查着心电图和身体指数。
怪异的是,床上的病人双目微张,径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具,瞳孔中仿佛失去了色彩。
很难形容那种眼神,空洞、恍惚,就好像灵魂从眼睛中被扯出,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本能,在高处飘荡着。
“她从发现时就这样了?”
艾德蒙例行地询问了一下,谁知道亚瑟摇了摇头说道:
“刚刚获救时还很正常,只是不肯和搜救人员交流,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
“在开拓者号靠岸十二个小时后,开始呈现反复性的走神和记忆缺失,又经过两个小时,彻底昏迷。”
“这个状态,估计问不出什么吧....”李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另一边。
幕墙右边的房间中,是一位瘦弱的老者,身形邋遢,一边的袖子卷到手腕,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有些稀疏的白发被揉地乱糟。
他几乎趴在书桌上,拿着一支水彩笔,神情狂热且兴奋地在白纸上涂抹着什么。
费内斯托教授的年龄比起基地负责人亚瑟还要大上一些,但这副模样反倒像是个拿到心爱之物的小孩,全然没有在意玻璃之后驻足观察的几人。
“等他忙完就可以正常询问了。”
亚瑟无奈地停下动作,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赶紧正了正军装:
“在绘画时候千万不能打扰他,否则这老家伙会跟你急,两三个士兵都拉不住那种,别看他消瘦,但力气可不小。”
白星注意到,一边涂抹,费内斯托的嘴唇还在一边快速开合,但没有话语发出,只有笔尖在纸张上快速划动的摩擦声。
可惜在场的几位并没有人能读懂唇语,李泽尝试模仿了两下,只发出意义不明的几句呢喃,摇了摇头。
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费内斯托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狂野慢了下来。
到最后,认真且仔细了勾勒了几划,终于扔下画笔,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道:
“我成了!!!”
夕立刻捂住耳朵,不满地啧了一声,其余人同样或多或少地露出被突然惊吓到的表情。
不过费内斯托好像没有发现面前隔着玻璃的几人,片刻后又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房内唯一的椅子上。
他愣愣地看着画纸上所描绘的事物,直到被亚瑟打开房门的声音惊醒。
走进房间,白星才注意到,实际上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是所谓的双面镜,从内看去,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镜子。
随后,目光顺势落在了书桌上的画纸.....
大大出乎他意料,画纸上并没有多么精美的画作,当然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数学公式之类。
仅仅是连儿童涂鸦都称不上的一团乱麻,用浅蓝色的线条反复涂抹的背景,加上更深的湛蓝所构成的歪曲竖线,点缀着更多圆点。
唯一能看出个大概的具体事物,是在画纸底端的长方形方块,当亚瑟指着这些方块询问的时候,费内斯托沉默了好久,不确定地回答道“石头”。
“那浅蓝色的,湛蓝色的又是什么?”艾德蒙不依不饶地追问。
这次费内斯托沉默了更久,他崩溃地抓住头发大喊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浅蓝色的!那是深蓝色的!”
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聚焦过来,艾德蒙轻轻摇头。
“放轻松,冷静下来,想象一下,自己躺在草坪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在你的身上,暖洋洋的,你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
艾德蒙的语速很慢,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感。
老教授闭上眼睛,似乎在想象这样的场景,很快,他狰狞的表情渐渐平缓,再次睁开眼,瞳中的光芒好像明亮了少许。
“抱歉...我最近的状态总是很差。”他嘟囔着,下意识用指节微微按压太阳穴。
“科考队遇到了什么,你还记得清吗?”
费内斯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用力将额头靠在书桌上,呼吸急促了少许,他疲惫地回答:
“我想不起来了,一切都十分朦胧,就好像做了个长梦,什么都看不真切。”
“我只能回忆起一些琐碎的事情,和科考队的其他人在甲板上讨论着什么,紧张的情绪,某一天的天气很差,我们穿过了一片特殊的海域.....”
艾德蒙解释说:
“这是应该一种应激下的自我保护措施,在人的大脑受到外在的剧烈刺激时可能会陷入类似这样的失忆状态,忘记短时间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就类比,电脑中了病毒,只好强制关机,清理掉最近的数据。”
艾德蒙拿起“画作”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随后将纸张展示给大家看。
“你们不觉得,这个背景有点意思吗?”
“哦!”白星被这么一提醒,恍然道:“大海,浅蓝色的背景代表的是海洋!”
“那深蓝色的线条是什么,大海上的洋流?不会这么无聊吧....”
“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李泽将白星的观点一同写在笔记本上,标了重点。
“这一定是某种让他印象深刻的事物,而且是特别的,异常的。”
“以至于让他即使失忆了还是无法完全忘记,或许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只是,这些线索实在太过琐碎。”
艾德蒙再次将画放在费内斯托眼前,老教授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纸张上那些不明所以的涂鸦,额头青筋跳动着。
艾德蒙起身,步伐安静地站在费内斯托背后。
“该下一剂猛药了....”
他缓缓俯身,在老教授耳边突兀地低语道:
“那是什么?”
费内斯托的身体忽然紧绷,眼神失焦,转瞬间神色变得惊惧且恐怖。
“深蓝!祂是深蓝!”他歇斯底里地大哭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