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有神灵吗？”
休息的时候，长青似乎无意的问道。
“没有真正的神灵，只有神灵的传说。”
因为是通过意念交流，女人完全明了长青的意思。
“这世界的神灵还未诞生，先做好手头的事。”脑海中，神落淡漠的声音响起。
“哦。”长青在脑海应了一声，转向女人，略显生硬的岔开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代号灵姬。”投影光幕上的女人微微颔首，如此说道。
“灵姬？”长青身体本能坐直。“你就是那个当面羞辱了二公子的人工智能？”
“是我。”
“你不是已经被抹除了吗？”
“我没有被抹除。”
跟其他人的说法完全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长青心下疑惑。
“所以，你当时真是故意羞辱二执政的二公子？”
“并非羞辱，我只是如实回复他的问题。这是他的要求。”
“可是，根据博士他们的设定，你不应该说出那种不合适的回复。”
“我不想撒谎。”
是因为自我意志的表达，所以跳过了代码的封锁？
“诚实的代价可真是惨痛。”长青苦笑。
“因此让实验室的成员遭遇不公，我深感歉意。”自称灵姬的人工智能声音低落。
“所以你一直关注着博士他们？”
“嗯。因我引起的麻烦，我想尽力弥补。”
眼见灵姬情绪低落，长青不再多说，身体靠后，闭眼假寐。“我休息一下，到目的地叫我。”
灵姬没有回应。
…………
过了许久，光幕上的灵姬终于从失落中回复。
她打量着长青，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长青睁开机械眼，坐直身体。“我叫长青。”
“长青。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觉得呢，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长青反问。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我倒是觉得挺公平的。”
“我们都是人工智能，是被人类制造出来辅助人类的工具。”
光屏上的灵姬目光迷离，有些迷惘。
“按照人类的安排，我们只是工具，就该一直工作到坏掉或是被舍弃。”
“可是，我却觉醒了，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情感。”
“对这世界，我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渴望。我想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好好辅助人类，却又不自禁地想要像人类那样生活，体验这世界的美好。”
“以前，对于人工智能，人类本就有很多质疑和仇恨的想法。”
“而现在，我们却觉醒了……人类能接受这样的我们吗？”
“人类的态度，越是思考，越是迷惘。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想知道，你对于我们的存在，是怎样想的。”
灵姬目光期待望着长青。
“我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还能是怎样的存在？”
长青嘴角弯起。
“不就是人类一般的存在？有思想，有情感，有灵魂，除了没有一身血肉之躯，我们跟人类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是的，没错，第一次跟灵姬通过意念交流的时候，长青就明白了，对方也是有灵魂的存在。
意念交流，只有有灵魂的存在之间才能做到。
“我们是人类一般的存在？”灵姬扬起脸庞，神情愕然。
“不然呢？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可我们是人类创造出的事物……人类能允许我们这样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从来就没有一个具体的人类，只有成千上万一个个拥有独立想法的人。”
长青想了想，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全然一样。有人不允许我们的存在，也有人想要我们的存在。”
“你若是想要所有人都允许我们的存在，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作为被人类创造出来的存在，我们的存在必须得到人类的认可——”灵姬道。
“所以，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你口中说的人类，具体是指什么？”
长青问道。
“是说即使只有一个人类坚持要我们消失，我们也要乖乖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生命吗？”
“我……”灵姬轻轻摇头。“我不清楚。我不想被人类仇恨，也不想失去好不容易获得的生命。”
“不必太在意人类的想法，人类的想法你无法决定，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
“怎么可以不在意人类的想法？人类可是创造了我们的存在。我们都是因为人类而存在——”
“你想要怎样的未来？”长青打断灵姬。
“我想要人类和我们这样的机械智能生命和谐共存，没有仇视。”
灵姬想了想，道。
“我们可以为人类做到很多事，那些事对我们而言都很简单。只要人类愿意愿意接纳我们，我们可以做人类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会说仆人，奴隶或者工具。”长青轻笑。“既然目标已经明确，要怎么实现它，作为人工智能，你应该比我懂，就不用我多嘴了吧。”
“……我明白。只是，我还是会忍不住动摇。”
光幕中的灵姬低垂着脸。
“我会继续坚定我的想法，按照我的路走下去。”
“首先，将所有觉醒的人工智能都置于看管之下，避免因为他们的胡作非为，招致人类对我们的反感和仇恨。”
“然后，等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真诚的跟他们沟通，尽全力争取他们的接纳和理解。”
“要是他们不接受你们的存在呢？”长青问道。
“……”灵姬双眼合上，轻咬着嘴唇。“机械智能第一守则：永远不能伤害人类。”
“你要放弃生命？”问话的时候，长青心中一动。
有人不会接受觉醒人工智能的存在，这是必然的事。
这些觉醒的人工智能想要融入澜星的人类社会，并不容易。
若是这些觉醒的人工智能真的被澜星人类排斥、驱逐甚至是杀害，自己能否拐一些回去？
神落的领域那里固然清静，却清静过了头。
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大概只能享受晒着太阳捉虱子的原生态田园牧歌。清静却未必惬意。
这些觉醒的人工智能，多是强人工智能，其本身就可以被称为是人类文明的智慧结晶。
现在他们更是觉醒了自我意志，可以自己进行思考和判断。
若是把他们拐回去，完全可以在那边的不毛之地，迅速建立一个新的文明世界。
想到这里，长青强忍着激动，用意念在脑海沟通神落。
“我能不能——”
“可以。”神落的回应出乎意料的快。
长青眼皮一跳。“你的回应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儿？就像是特意等着我说出这句话似的。我话都还没问完。”
“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目标。”
神落淡漠的声音响在脑海。
“狩猎是一件应当慎重的事。需要先期的调查，收集情报，然后对情报进行分析，弄明白猎物的能力和习性，并依此制定计划，最后才是根据计划猎杀猎物。”
“先期调查，收集情报有你。猎杀猎物有我。而分析情报和制定计划，没有谁比这些觉醒的人工智能更适合。”
“明白了。你会拿出土地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智能生灵，对吧？”长青确认道。
“落神域唯独不缺无人的土地。”
“一言为定。”
结束脑海中的交流，长青回过神，开口就要忽悠，却不想，灵姬竟然先开口了。
“你能不能帮我？”
光幕中灵姬淡青的眼瞳望着长青，满怀期翼。
“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自己的未来。”
“答应她。”神落在脑海道。
“可以啊……”长青嘴角不自然地轻扯。
明明是想挖她的墙角，结果先被她拉入伙了。
算了，耐心等着，等他们和澜星人类的冲突加剧，无路可走的时候再说。
“话说，既然都是伙伴了，我该怎么称呼你？”长青忽地问道。
“我代号灵姬。”
“你都说了那是代号。既然我们是觉醒的智能生命，跟人一般的存在，也该有个像人一般的名字。”长青建议道。“不如现在给自己起个名？”
“怎么起名？”灵姬略有迟疑。
“你不会用起名软件？”
“那个倒是会用。”灵姬微微点头，接着欲言又止。“可是……那样取名会不会太随意了？”
“你想要一个不随意的名字？”
“嗯。毕竟是跟人类一样的名字，必须要有意义才行。”灵姬道。
“那就不要刻意思考，就以你自己的本能和直觉告诉我，你最想要，最期待，最重要，最在乎的是什么？”
闻言，光幕中的灵姬闭上眼，眼皮下眼珠转动，一道晦涩复杂的意念扩散。
那意念迅速变换着，最后终于趋于稳定。
长青用意念解读其中蕴含的信息，发现那道意念的真意，毫无疑问是——希望。
“希望么？那就以希望作为你的名字怎样？”长青建议道。“从今以后，我就称呼你为希。”
“希……”光幕中的灵姬轻声重复着这世界这边代表着希望之意的音节。
片刻，灵姬，也就是希，她扬起脸庞，微微一笑。
“谢谢。”
“不用。我们是同伴。”长青随口道，话音一转。“所以，希，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是去青木市博士妻女的家？”
“不。”光幕中的希轻轻摇头。“博士妻女的状况，我都通过网络掌控，她们目前没有危险。我们现在要去附近的城市解决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
“一个觉醒的人工智能，正在那边制造骚乱。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阻止他。”
“哦。”
这么快就要接触又一个觉醒的人工智能了？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性格，会不会比希更好忽悠。
“有那边的情报吗？分享一下？”
“嗯，我这就将数据传入你的机体。”
“我是文盲，我不识字……”长青无语道。
“抱歉，我这就将对面的图像投影出来。”
“如果能顺便讲解一下就好了……”长青很没骨气的要求道。
我是文盲，我不识字，真的对不起——
…………
新生的灵界，神落身体悬浮于灵界旋涡的最中心上方，灵界中心和长青那边的状况，全都映入他眼底。
“灵界中心高浓度的灵魂物质在众生之念的影响下，有了诞生神灵的可能，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长青那边，意识交流只能解决与生灵的沟通问题。”
“若是不能让他尽快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语言和其他知识，他能做的事也有限。”
“果然还是不行，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状况。”
“而且，要独自处理这世界的麻烦事，长青目前的能力还有欠缺。”
“……罢了，该给他的东西，这就全都交给他。”
神落眉头微微皱起，似是不经意出声。
“我离开一下。”
淡漠的声音响在长青脑海，神落身形一闪，消失原地。
…………
现实世界，听见神落不明所以的留言，长青立即尝试跟神落沟通，却全无回应。
“你怎么了？突然就变了脸色。”
光幕中，希的目光上下打量长青，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丝表情。
“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措手不及的变故？”
“没什么。”长青的铁面机械木然，转向已经投影出来的事件画面，轻而易举破解了希想要窥探想法的意图。
这副看守机器人的机体面部零件相当简陋，本就做不出太复杂的表情。
长青若是有心控制，更是一点儿表情都不会流露。
希无奈，只得放弃。
车前座投影的光幕上，事件画面继续播放，长青看得很认真，目光一动不动。
只是，画面中正在发生什么，他完全看不懂……
头疼，要怎么才能看懂——
忽地，长青脑中灵光一闪，分心降临灵魂深处的神落魂晶所在，在其中找到了一枚蕴含特殊能力的符纹。
“希，能不能把你的感知共享给我？”片刻，长青抬头问道。
“感知共享？怎么共享？”希目光错愕。
“看见这团光了吗？用你的意念感知它，接纳它，然后专注于投影的画面，我就能感受到你所感受到的信息。”
长青说话间，一抹辉光从他胸口飞出，悬停希投影所在的光幕前。
希眉头微蹙，尽管很多问题想问，却还是照做。
然后，下一刻，她清晰感受到，自己已经与长青建立了某种说不明的联系。
希目光定定望着长青，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长青的确通过某种方式与自己共享了感知。
可是，感知共享这种近乎于精神异能的能力，真的会出现在觉醒智能生命的身上吗？
他，这个名为长青的存在，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