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赵婳虽然不通诗书,礼仪有缺,但她为人赤诚,正是孩儿所求佳妇。”
一旁的崔仲老爷一边覷着夫人的脸色,一边观察着儿子的态度,完全不敢说话。
“你也说她不通诗书不知礼仪,她如何做为你妇出门交际?你若有了功劳,夫贵妻荣,她有了诰命,如何入宫谢恩?”
“我自己的功劳自己去挣,哪里就需要她去为我周旋交际?她若愿意学我崔家又不是请不起女师,她若不愿意学便罢了,左不过求着嫂子们多顾着她些,她若愿意呆在这建安城便呆在这里,若是不愿,便同我出征好了,至于阿娘所说的诰命谢恩之事,她那般聪慧,必是一点就通,大不了一遍没学会再学第二次,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你是铁了心了?”
“是。”
“你了解她么?不过一时为她皮囊所迷,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日后相看两厌,世间又多了一对怨偶罢了。”
“阿娘。”崔九把君慎之给的消息交给了崔仲夫人,崔仲夫人翻着这份消息,心里也不由得对赵婳心生怜惜。“你这份消息从何处所得?”
“君家十二阿兄给我的。”
“君十二的消息,那应该是可靠的。”崔仲夫人放下消息,直直看向崔九“崔九,我问你,你对她到底是爱她皮囊漂亮,还是怜她身世凄苦,还是”
“阿娘,我不知”崔九抬起头“我只知遇见她时我便确定是她,如果不是,阿玖愿终身不娶。”
“好,你今日既许下这誓言便不可食言而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你若当真负她,便别怪我同你父不认你。”
“阿娘这是同意了?”
“嗯,人家娘子可愿嫁你,我和你阿父可断然做不出以势迫人的事。”
“阿娘,你同阿父明日听我消息,准备好同阿父去为我提亲。”
“嗯,回你房间去吧,跟君十二好好玩,多听他的。”
“是,阿娘。”
看着像个傻鹿一样的儿子离开,又看看身边像傻狍子似的丈夫,崔仲夫人叹了一口气。
崔仲老爷急忙给夫人捏肩“夫人,这君十二真是相信我们,他怎就没想到玖儿会把消息给咱们,咱们要是揭发了他,他不就完了么?”
“就你们爷俩的脑子捆在一起也不及他君慎之一转眼。你能揭发他什么?揭发他结党营私,私自窥伺他人?他给你的是京城适龄女子的消息,若你真的敢举告他,他只消说他正值议亲之龄,父母不上心,怕盲婚哑嫁夫妻不协,成就怨偶,所以搜集适龄娘子消息,皇上会怪罪他?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世家大族皆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你若举告他,不但不能伤他分毫,反而会把我们二房推离他的庇护,到伤了阿玖和君十二的结交之心。”
“夫人,不至于吧,他一个小孩子,哪就那么多心思?”
“就你这不开窍的脑袋还敢小瞧他,真是疯了。以后只管让阿玖和君十二交好,好多着呢。”
第二日,唐府
一心向学的唐凛一边回忆着今天所讲的内容\t一边往自己院子中走,他心里君子做派风光霁月的君慎之正和自家妹妹悄悄听着崔九拉着赵婳说话:“赵家娘子,不知你可愿意。”
“你说服了你阿父阿娘。”
“哪里需要说服,我阿父阿娘知道你的经历心疼不已,耳提面命让我好好待你,还说日后我若待你不好,便不再认我为子了。”
“你阿父阿娘当真这么说?那,那你让你阿父阿娘去我家吧。”说完就转身向门口跑去,途中还被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君家阿兄。”崔九看着赵婳跑远,转头来寻君慎之,看着君慎之和唐缨正在偷听,“阿兄,此非君子所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阿兄怎这般。”
“咳”君慎之假装咳嗽了一下“阿九有了心悦之人,阿兄甚慰之,还不速速回家,烦劳叔父叔母去探探口风。”
崔九似乎才反应过来,也不顾君慎之,自己匆匆离开。
“琳琅,你说崔九此行可顺利?”
“你怎知我乳名?”
“山人自有妙计。”君慎之微微一笑,“我同琳琅不分你我,琳琅叫我瑾瑜便好,这是当年二叔给我留下的字,前几日族中长辈同我说的。”
“瑾瑜?这事我猜未必。赵家叔父叔母我在边境时与他们都打过交道,赵叔父这个人是不管内事的,他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除非是极大的事,否则内宅之事他只会规劝不会插手。赵叔母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温和慈爱之人,其实有几分沽名钓誉,打着公平之名,行委屈至亲之实,崔家是个极好的亲事,可是二房阿姊未嫁,她应该不会同意赵家阿姊定亲。”
“嗯,而且若是许了崔家的亲事,那其他娘子的亲事也要向上去寻,可是依着赵家势力,当然是够不上的,依着赵季夫人这个沽名钓誉的脾气,估计会宁愿让赵婳嫁不得高门,也不愿落下话柄,惹她难做。”
“其实,除了名声,赵家叔父叔母也不愿意阿婳姊姊嫁给崔九,因为”唐缨抬起头,定定看向君慎之“齐大非偶。”
君慎之直视着唐缨的双眼“琳琅,赵家娘子不需要担心齐大非偶,这种事情交给崔九就好,是崔九心悦赵婳,那因他心悦所带来的麻烦当然由他来处理。你莫小瞧了崔九,他虽不屑弯弯绕绕,但能力却是有的,此事虽有不顺,但此事必成。”
“那今日你撺掇崔九让他阿父阿娘去探口风,难免伤了崔仲老爷崔仲夫人的颜面,如此可会给阿婳阿姊带来麻烦?”
“这你倒是可以放下心来,崔仲老爷这人不拘小节,崔仲夫人更是个聪明人,这是崔九自己想要求娶之人,他们断不会为了这点小气磋磨赵婳,让儿子同自己离心离德。”
崔府
“阿父,阿父,你快去赵家替儿求亲呀。”
“别毛毛躁躁的,你问过那赵家娘子了?人家愿意嫁你?我可做不出那等以势压人的事。”
“问过了,问过了,阿父快去。”
“那便明日去吧,哪有过了晌午还去人家提亲的。”
“不让阿父阿娘今天就去提亲,烦劳阿父阿母为儿去赵家探探口风。”
“玖儿,阿娘问你,你当真心悦那赵家娘子。”
“阿娘,我当真心悦于她。”
“好。”崔仲夫人叫女婢通知备车,“赵家的帖子我今日上午便下了,只等你的消息。”
崔仲老爷和崔仲夫人到赵家的时候,赵仲夫人和一双儿女,赵季老爷和赵季夫人都已侯在门口。
“崔兄。”
“赵贤弟。”
几人入了内堂,崔仲老爷看着崔仲夫人同赵家仲夫人,季夫人寒暄了几句就直入主题“赵贤弟,弟妇,某是个粗人,来此不为了别的,为的是这儿女亲家之事。”
“哦,这么说来崔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不知崔兄是看中了哪家娘子要托赵某做媒呀?若是赵某相熟人家,必是不会推脱的,只是赵某也是刚调入京中不久,这。”
“我儿心悦之人赵贤弟一定相熟,正是你家幼女赵婳。”
“什么?”赵仲夫人和赵季夫人同时洒了茶。可两人都没说话时,坐在赵仲夫人身边的娘子却娇声娇气地说“琬琰妹妹何时同崔家郎君相见?竟勾的郎君闹得家里来府上提亲,莫不是私相授受?此非正经娘子所为呀。四叔母,你看这还是我阿娘把她送去乡下严加教导,若是纵惯着她,这还了得?四叔母离家这般久也没见琬琰妹妹招人上门,怎的就送到唐家呆上几天就这般,依我说,他家草莽出身,粗鄙”
“放肆。”崔仲夫人将茶杯重重一放“长辈还没说话,你一个小辈娘子就敢胡说八道,当真是无礼无德,此不孝也,你一张口便将脏水泼到自家姊妹身上,此不悌也,你随意污蔑朝臣及家眷,此不忠也。你这不”
“夫人,夫人,话重了,话重了。咱们是来商量亲事的,莫伤了赵府脸面。”
赵仲夫人将孩子护在怀里:“崔仲夫人息怒,不过是女儿家的玩闹话罢了,何必跟她一个小娘子一般计较。”赵仲夫人不敢向崔仲夫人发火,转头斥责赵季夫人“弟妇若不能教好女儿,便将女儿交给我来管教,哪有上面阿姊还未定亲,她竟要越过自家阿姊?怎的这般尊卑不分,莫不是欺我二房孤儿寡母么?”
“姒妇莫慌,是我家琬琰的不是”
“是你家娘子无德无貌难入郎君之眼,同赵小娘子有什么关系。什么私相授受,什么要好好管教女儿,我朝有赏花之宴,曲水流觞之宴,男女大防不严,也从无男女不得相见的规矩。我儿在宴席上对赵小娘子一见倾心,情根深种,我家今日上门只为探探口风,尚未抬来聘礼,便是知她阿姊未嫁,故不愿越过了去。结果,哼。”
崔仲老爷一看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搓了搓手,对赵季老爷说到“赵贤弟,我是个粗人,你是个文人,但我都知道圣人认为孩童初始都是良善的,自家孩子何不从好处想想?何必听风就是雨,随着别人污蔑自家孩子。我和你家嫂都不是纵惯孩子的人,可也不应这般苛待,我家上门商量亲事,就没想着这亲事今日便能成,但是今日看你家这情况,当真是苦了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