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三人走在杏林之间,一阵清爽的秋风扫落金黄的树叶,莎莎声不绝于耳,天地虽闹,但心静似水。
墨姨看着漫天飞舞的金色落叶,一席白衣,上绣祥云山林,袖口则是白莲荷叶,濯濯出尘,宁静优美。
上官悠然早已褪去监正司的制服,换上一身白色淡金衣裙,婷婷玉立,她看着独立落叶中的女人,眼眸带笑。
张雯雯发现了异常,问道:“怎么了?”
墨姨回过神来,淡淡说道:“没什么。”
“小丫头!你少吃点!”墨姨看了眼从头到尾一直小嘴都在咂巴咂巴没停过的可爱女孩。
女孩一个立正,小手迅速躲在身后,肚儿圆滚滚的,圆圆的小脸上还有一点桂花糕的残渣,摇头晃脑地娇声道:“可笑可笑,民以食为天,我以饱为先,五斤算半饱,七斤正正好……”
墨姨气得脸色都变了,伸手咚咚咚地敲在她的小脑瓜子上。回头老娘一定要把林沉这混蛋的脑袋拧下来,好好的闺女给他带成什么样了!
上官悠然笑容更甚,好喜欢这个孩子,看起来笨笨的,其实可精明。
“小家伙启蒙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以代劳,毕竟司内的事务也算不上忙,在家闲着也是无聊。”
墨姨看了眼墨曦,墨曦作揖行礼,说道:“谢过谢过,小生愚昧,不敢叨扰姐姐。”
墨姨甩手一掌拍在她的脑袋上,“好好说话。”
墨曦小手挠了挠头,说道:“在宫里李夫子启蒙,不敢再劳烦上官姐姐,要是有什么不懂,一定会来问姐姐的,姐姐可要长期去宫里玩啊。”
上官悠然笑道:“聪慧。”
“上山可要记得带些糕点,姐姐家糕点的味道可招人稀罕。”
上官悠然一愣旋即大笑不已,“一定一定。”
墨姨气抖冷,追着墨曦在林间跑,身子虽小,两条小腿倒腾得倒挺快。
……
“哎呀呀,你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闺女,那得多招人稀罕呐。”
“走,没工夫和你闲聊,去看看那小子我们就赶快走。”
……
“萧遥!剑清!”孩子独自一人在高大的银杏林间寻找着其他三个孩子。晌午刚过,日头正好,飞鸟不绝,微风不止,吹起的银杏叶好似下了一场金黄的小雨,银杏果子很臭,但这里却没有什么臭味反而有着一种奇特的清香,看来上官家对这片银杏林打理得很仔细啊。
“是他吗?”
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孩子一愣,浑身发麻,却装作没有听见,继续高呼着其他人名,只是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许多。
咻!
猛然间孩子手中多出一柄袖珍的小剑突然刺向右侧,他旋即迈开腿奔跑,期间向着好几个不同的地方扔了很多飞剑。
“停。”
一阵诡异的力量扫过这片地域,孩子眼中的世界忽然变得静止诡异,原本耳旁呼啸的风突然没了声音,银杏树掉落的树叶静止在半空中,飞鸟保持着一种状态停止了动作,一切都定格了,而他却没受太大的限制,依然行动自如。
他扔出一柄飞剑,原本极速飞掠的剑在脱离他的手后,肉眼可见的变得缓慢,直至停在半空不动。
“谁!你们想干什么!?”
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逐渐浮现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
白衣女子高大无匹,身形少说有九尺,眉发洁白,面容姣好,宫装女子在她身旁倒显得身形娇小玲珑,面容亦是十分精致美丽,红色宫装在她身上更是精美无双。
“你们是谁?”孩子原来想要逃开,却发现双脚如同陷在了泥土里,怎么也动不了。
“是他吗?这孩子怎么看起来呆呆的?”白衣女子说道。
宫装女子眼眸一转,说道:“这是你娘呀!”
白衣女子反手取出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宫装女子跳到一旁,讪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没有说话,依然警惕地打量着两人。
宫装女子翻了个白眼,怨声道:“怪你,长这么大可不吓着他了?”说着眼角隐秘地瞥了眼白衣女子的上身,眼中怨愤又多了几分。
白衣女子没有搭理她,挥手取出一根黑色的发绳,蹲在孩子面前,说道:“此物收好,系在头上可隐匿行迹。”
宫装女子撇撇嘴,取出一颗珠子,说道:“我说她是你娘你还不信,哪有一上门来就送东西的,呐,收好,回头滴二两精血在上面就可以用了。”
白衣女子瞪了眼她,拿过珠子,对着孩子柔声说道:“此物可存储诸多物件,活禽飞鸟人兽均可,只取一滴精血配合口诀即可。”
孩子看着到手的两件东西,不禁疑惑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东西?”
宫装女子说道:“都说了是你娘,你怎么这么笨?”
白衣女子袖手一挥,将宫装女子扔向一旁,说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是福是祸须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君子唯正维德心有善恶而定是非。”
说罢,白衣女子拉着宫装女子就此消失身影。
孩子看着眼前的一根发绳和一颗墨蓝色的珠子,感觉好似做梦,咦?怎么这么暗?等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之时发现哪里还有什么太阳,夜空里星光熠熠,明显此刻已是戌时,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起身回去。
“信得过吗?”
“那个人我见过了,虽然玩世不恭,但为人正直……不是,你真把自己当他娘了?这么上心?”
白衣女子瞪了眼她,说道:“原本我们应该把他留在身边的,时老头怕事儿,骗了你。”
宫装女子一脸幽怨,“谁知道啊,我当时也是太害怕了嘛。”
白衣女子无奈地看着她,问道:“那现在呢?”
宫装女子压不住嘴角上扬,笑道:“瞧着怪可爱的。”
“回去后你安心闭关,我会给你坐阵。”
宫装女子立刻收起了笑容,小脸上多了几分忧愁,“少说三百年嘞!”
“无碍。”
……
“找到了吗?”墨姨焦急地问林沉。
林沉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接着找啊!”
五六十人穿梭在这片林间,寻找着孩子的身影。原本下午时刻萧豫一行在监正司谈完事后与张雯雯等约定在城东上官家的银杏林这里汇合返回逍遥神宫,没成想小孩去找其他人居然在路上失踪了,上官悠然立马调集人手寻找,其他三个孩子安然无恙,只有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孩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着。
这可把墨姨急坏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仍是一点痕迹也没找着。
“墨姐姐别急,韩先生已经在占卜了。”上官悠然安慰着墨姨。
“上官小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后面赶来。
“怎么样了韩叔?”
老人面色苍白地摇摇头。
此时萧豫也赶到这边,林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找到了?”
萧豫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上官家和齐老哥盘查了城东所有渡口大道,没有一点线索。监天的几位也没算出什么结果,可能……”
墨姨颤颤巍巍地问道:“可能什么?”
萧豫摇了摇头,低声道:“可能是被人掳走了……”
林沉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神机天匿在他身上,谁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所有人都看着他,萧豫也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失态。
林沉似乎是想到什么,脸色一黑,低声道:“墨,把东西给我,我去问问李钟实。”
墨姨取出一个精美绣囊,萧豫连忙按住她的手,对着林沉说道:“你可别乱来,这和李钟实有什么关系。”
林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低声道:“曲文,曲文也是这般消失的,他上山的时候我早该想到的。”他一把夺过香囊,随手掐起剑决御剑而去。
“你冷静点!”萧豫没能拦下林沉,掐起剑决追了过去。
“韩叔,你接着算,把他的位置算出来,算不出来也要找到点线索。”上官悠然对着老者说道。
“墨姐姐别急,上官家和监正司一定竭尽全力寻找,如果真的是落春山做的,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墨姨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你和他们在这儿等着,我随去问问怎么回事。”说罢上官悠然取出一支朱红绣笔,虚空写字也消失了身影。
一艘巨大的渡船航行在云层之上,看着漫天繁星,张忆霞的内心却不平静,眉目间透出一股烦躁。
“忆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责。”大长老李钟实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扶着长长的胡子走到张忆霞身边。
张忆霞恭敬地行礼,“大长老。”
“损失一柄戮仙仿剑,却让宗门得以保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还是愧对了宗门。”
老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看着漫天繁星,说道:“愧对宗门的是我,亏得有你,老夫这下能静心入关了。”
张忆霞闻言,原本还有些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转来的是欣喜不已,“大长老这是要破境了?”
李钟实扶着长须微笑:“此前就有感悟,碰上这么一档事,耽搁了,肩上的担子卸了下来,这心境一换,又有所悟,还得多亏你呀!”
张忆霞笑道:“恭贺大长老,预祝破境成功!”
“话别说的太满,我也只有六层的把握。”
张忆霞笑道:“大长老打趣我呢不是,寻常修士德天境破境把握在三层左右已算是信心满满,您这六成怎么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李钟实爽朗一笑,此刻他的心情可谓是万里无云,爽朗无匹。
然而正是心情大好之际,一柄凛冽的飞剑从船的左侧袭来,声势浩大,原本浓厚的云海被硬生生切开一条通道。
李钟实脸色一变,单手结印阻挡飞剑来势。
轰!
巨大的渡船被打得一颤,所幸也没有什么损伤。其他的长老执事纷纷飞出渡船,迎接敌袭。
“李钟实!曲文在哪!?”
李钟实稳下渡船,看向来人,“林长老这是何意?”
林沉怒道:“少废话!把曲文交出来!”
落春山掌财马占山怒道:“小子!好大的狗胆!竟然还敢上门挑衅!找死!”他随手一召一柄厚重的白银长枪握在手中,怒喝一声,长枪如剑直逼林沉面门!长枪凝出铁骑破阵之势!
林沉眉眼微低,从红色香囊里取出一面铜狮盾迎风而长,结结实实吃了一枪!却没有后退半步,没等马占山反应过来,一柄长剑诡异地出现在他左侧,他只得将枪尾横扫挡下一剑。
妖艳妇人悄然出现在林沉身后,朱红水袖好似水蛇蜿蜒致命。
“落!”金光熠熠的一座大钟猛然压阵,妖艳妇人被困其中,金光雷动,她来不及收回水袖直接被大钟里的金雷劈中。
“春雨拂落!”远处落春山执事成金清手执碧绿长剑缓缓降下。
林沉脚下的云层急剧翻涌,随即一颗颗细小的雨珠带着破空之势袭杀而来,他连忙退了几步,取出一道阵令展开阵法,尽管法阵帮他抵挡了绝大多数的雨珠,但他还是被没来得及阻挡的雨珠击中,手中的长剑顷刻间破碎,血染全身。
“雷光猛电,欻火流星。付臣诸将,烈面南行。勾面使者,立荡乾坤。列面使者,敷散乾灵。掷目使者,撼动雷神,争目使者,列阵布营。八杀威猛,追到冀星。神兵队队,九天敕命!”李钟实乘机掐诀驱雷。
林沉还没有缓过来脚下云层又变得漆黑,雷声震动,都让他有些心肝胆颤。压下腹中翻涌的气血,他还未来得及扔掉断剑,马占山的长枪再次袭来,林沉只好伸出左手抵挡,左手被银枪绞得血肉模糊也不管,反而牢牢抓住银枪。
马占山一脸震惊,长枪裹着他修行以来积累的层层枪意凛冽无匹!就在他急忙抽回长枪之时,一股玄妙的力量已经顺着长枪蔓延到他的手上。一时间他周身原本激荡的灵力波动瞬间消泯。马占山内心猛然下坠,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境界竟然在下降!
其余人也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林沉四周的空间瞬间被一股玄妙的力量封印,就连脚下翻滚的雷云和激荡的雨珠也都诡异的停止了波动。
林沉乘机闪避身影,遁到远处。
“他娘的!这是神游境?这他妈都快道源了!”成金清低声骂道。忽然,他察觉到四周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他看向渡船边的大长老,却发现他们的动作变得极其的慢!而他自己的动作竟然也变得极其缓慢!他看向不远处的血色人影,只见他手中重新取出一柄煞气缭绕的黑红长剑,拿剑的姿势也十分诡异,右手向右翻转虎口向下,剑尖低垂,立在身前。
逃!快逃!一瞬间,生存的本能疯狂地驱使他逃离这里,哪怕林沉针对的不是他,他的直觉也在告诉他不逃会死!
“林沉!快停手!”与萧豫一同赶到的不只是上官悠然,还有一位老者两个年轻人。
林沉双目低垂,他自然感知到了有其他人进入了这片区域,但他已经没法收手,也不想收手。
上官悠然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见刚才赶到的老人年轻人都是一脸惊恐,急速逃离。而萧豫则是瞬间冲到李钟实身边,直觉告诉她快跑,但已经晚了。
上官悠然眼中的的这片空间变得平静安宁,此刻她宛如身处一片大湖之中,微风拂动,波澜不惊。随着林沉剑势变化,顷刻间好似鸿鹄惊起,千里江山如水中倒影被惊涛搅乱,鸿鹄振翅卷起千层浪!在她眼中这片天地犹如水中落叶被巨浪拍翻,落春山一众与萧宫主正拼死抵抗,以免被卷入“水底”!而她胸口的玉吊节节崩碎,她也终于在最后感受到了那股窒息的恐怖剑势!瞬间被余威掀飞!
巨大的渡船已经完全破碎,从天空中猛然坠落。
上官悠然受伤并不严重,等她重新赶到渡船废墟时,只见林沉血肉模糊的左手单手抓起半死不活的落春山大长老李钟实怒问曲文在哪。
这一刻她才明白那日去往百花洞天路上齐监长对她说的,“林老弟是个好玩的人,也是个可怕的人,就算不与之深交,也莫要想着欺负老实人,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