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巫霁更是口中呢喃道:“小妹……”
巫语从小生长在草原,其容貌艳丽夺目,在如此场合下,更盛。
北夷公主收起了往日的骄横,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冷静,她在场内掷地有声道:“所谓真相,便是没落的戈鹰族联合蜀国家臣欲乱蜀国,诬陷北夷,从而引发天下大乱!”
此时,席间沉寂下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荆梁心情复杂,他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啊。
孙子死亡的悲痛还未消散,此刻,内心的愤恨达到顶峰。
“公主请说。”
巫语缓缓道:“秋猎开始前,兄长便阻止我随他前去,为此我们大吵一架,就在兄长从北夷出发的前一日,便有一名戈鹰族的暗庄找上了我。”
“他听闻我与兄长势同水火,他伪装成我的仰慕者,信誓旦旦要助我一臂之力,他许诺我会实现我的心愿,送我潜入蜀国。”
巫语忽然哼笑起来:“我虽与兄长不和,但从来不是愚蠢之人,此人定是不怀好意。”
“为免打草惊蛇,我便顺势而为,提出潜入舞姬队伍,令兄长难堪,那人欣然应允。”
“而后,夜宴会结束,我被兄长管教,此时那人出现,表明身份,提出,教我在秋猎第二日,带领兄长前往围场密林北方,他会让兄长吃教训。”
“戈鹰族将早就绑来的荆小公子,在密林暗处移动,使得兄长将荆公子当成猎物射杀,当真是狠毒。”
“我被兄长扣押后,那人便带领一小队人马,欲将我带到蜀王宫,哄骗我当中指认兄长。”
“被他们控制后,我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谁知,在路上,我竟巧遇华王,华王见状,便将那他们处理,随即送我来此,道出真相。”
……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荆梁忍不住问道:“这与我蜀国家臣有何干系?”
“戈鹰势弱,若非有蜀王宫内部之人相助,又岂能做到如此地步?”
荆梁沉默,不死心道:“孤又怎信你所说?”
巫语听此,随即将一块令牌置与手中,掷地有声:“此乃戈鹰族信物,方才华王从戈鹰族手中缴获。”
韩喻微微颔首,以表赞同。
荆梁无可辩驳,他知道,到了如今这地步,真相早就不重要了。
点到为止,才是最佳选择。
最后荆梁对众人道:“蜀国与戈鹰,从今日起,不死不休。”
宴席散去后,韩喻独步于园中,前去会见巫氏兄妹。
方才有一点,巫语对众人有所隐瞒——韩喻在擒住戈鹰族人时,从一人口中问出了真凶。
此人便是陆照嫡兄、蜀国太尉——赵去非。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意外惊喜,韩喻还得知戈鹰与赵家勾结,还有一位“中间人”。
据戈鹰族人所说,那牵连戈鹰与赵家的中间势力乃是近来兴起的江湖门派,其势力强大,信息神秘,只知此派牵连甚广,与诸多势力有所交易,总是扮演着渔翁的角色。
韩喻沉下心来,这等江湖势力,只要有利可图,便能随时为人所用,当然,他们也能为利益,随时在背后反咬一口。
巫氏兄妹在园中亭相携而坐,相谈甚欢,此情此景,倒称得上亲近和睦。
此时巫霁卸下防备,俨然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向来沉默凶狠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巫霁见韩喻走近,便连声招呼他坐下,仿佛二人亲如兄弟。
巫霁亲自为韩喻斟茶,僵硬的脸上堆起生疏的笑容。
巫霁听说这么笑,让人看起来亲切。
韩喻愣住,心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巫霁真心实意对韩喻道谢:“此事真是多谢华王了,若不是华王相救,恐怕小妹就在戈鹰族手下逼迫作了证。”
一旁的巫语也连连道谢:“华王今日予我北夷恩情,来日,我北夷定当回报!”
韩喻微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巫霁忽然道:“中原人向来如此么……”
韩喻面露不解。
巫语插话道:“中原之礼向来如此,阿兄不必作怪。”
转而又向韩喻道:“华王也不必过谦,我阿兄……不喜中原繁缛礼节。”
巫霁直接道:“不如痛快点!小妹,上酒。”
应当是默契,巫霁话音刚落,巫语便单手将地下酒坛拎起,置于桌上。
韩喻只觉这木桌抖了三抖。
“公主好臂力……”
美酒上桌,三人喜不自胜,巫语一双玉臂捞起酒碗,左右开弓,一饮而尽,好不畅快。
酒为美人染色,不过一会儿,动情的绯色便爬上巫语的脸颊。
“再来!论喝酒我可从未输过阿兄!”
果然是孩子心性,韩喻如是想。
一旁巫霁亦是丝毫不顾及形象,一坛烈酒下肚,半坛湿了衣袍。
韩喻不做声,只是闷头喝酒,面含韫色,动作激烈而滴酒不漏。
巫语对兄长一阵叫嚣,最后却偃旗息鼓倒在酒桌上。
忽然,巫霁哼笑起来:“傻妹子,小时,即使小妹酒量胜人,但孤每次都赢,现在她竟还未发现……”
韩喻见巫霁用手指了指湿掉的外袍,不禁也闷笑出声。
巫霁垂下眼来,眉间是忧愁,眸中是怀念,他缓缓道:“其实我与小妹幼时关系甚笃,不比寻常兄妹。只是后来,我为了争北夷那最高的位置,一时疏于对她的关照,更是为了战事,而让爹娘命丧于战场。”
“她怨我,怨我为了权力而忽视掉最重要的家人……至此,我们兄妹关系不断恶化。我成为了北夷的王,却是用亲情作铺垫,有时,我会问自己是否后悔……”
秋水浸骨,寒夜寂寥,面前有六七分像的两人,面色红酡,呼吸匀称,睡相竟出奇的一致。
晚风是清醒的良药,韩喻沉默着注视面前扬言要将对方喝趴下的兄妹,嘴角扬起一抹不可察觉的弧度。
真是……不胜酒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