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潘那又聊了好一会儿后我才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座位上。老潘自从家里产生重大变故后真的像是换了个人,思想状态不知道应该是用太包容还是太开放来形容,与他的年龄形成了不小的反差而且让我开了眼界。但当我在座位上试图集中思想看眼面的电脑时,心里便又叹了口气一出来。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仍旧要把视频的事向顾平安赶快交待清楚,不然6725号案的办案时间全都给耽误了。
就在我得意洋洋看见自己报告快写得差不多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到顾平安的办公室传来一阵极大的喊声:“王凡….王凡….”
我感到非常错愕,起身向他办公室走去,就在我进去后关门的那一瞬间,似乎觉得身后本来安静的办公室里面小声议论起什么来。
“你看,你看,这又是什么?你他妈的整天都在干吗?”,顾平安这次连脏字一起倒向了我。
我走近电脑一看又是一个视频,其实说是视频里面就是有几张照片在切换滚动播放而已,照片的第一张是个精心编辑的文案,上面的一个标题写着:已婚敬业刑警,深夜约见网红。随后就是几张昨天晚上我和图雅在一起的照片一张接一张轮流闪出。照片中有几个不同的拍摄角度,其中最后一张拍的是我和图雅拥抱的场景。
我头皮一下子发麻看向顾平安说道:“顾局,这个我也可以解释”。“你他妈给我闭嘴,上个视频还没给我说清这下倒好,第二个更夸张!这已经不是在我们系统内部传了,已经彻底是失去控制在许多自媒体里满天飞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你立马给我停职,哪也别去,回宿舍待着,等纪检委会直接找你的,你向他们去解释吧”。顾平安一点申辩的机会都不想给我,连我的解释都懒得听。当然其实就在那一刻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和上一个视频不同,这些照片中只有我和图雅两个当事人,我要讲清楚很简单,但要让别人信服我说的是真的就不容易了。今天第二次我在顾平安办公室没法说出一个字来,只得默默拿出证件和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后走了出去。办公室内同事们看到我出来后似乎也立刻停止了交谈,我顾不得许多头也不回的直接出了办公室去了宿舍。
毛凯这个兔崽子,原来这就是他让人发短信给我的警告背后留的后手。我奇怪的是这些照片他是怎么拍到的?照片拍得异常清析,甚至有上些角度让不明就里的人觉得还有些唯美,这不是普通监控设备或者路过的人能用手机获得的画面质感。我当时并没注意到边上有人在拍摄,更何况应该使用的是专业的摄影器材在拍。难道他们提前布好了局,事先安排的隐藏拍摄?毛凯怎么可能料到我和图雅在那个时候会在那个地方见面?他又怎么会如此有先见之明的在那里预先部署?这事难道是图雅事先与毛凯串通好的?我很快否认自己的想法,应该也不会,图雅这么注重自己的名节,作为照片中的当事人之一,他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图雅昨天的表现来看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提供那种陪侍服务,痛恨逼迫让她在工作和出卖肉体之间做选择的毛凯,所以图雅肯定不会与他沆瀣一气。进一步分析,从毛凯昨晚在电话里与我谈崩到图雅突然出现在刑警队门口之间并没有空出太多的时间,无论他们是否串通,如此之快的部署完毕虽说不是不可能,但这效率太惊人了,所以可能还有另一种解释就是毛凯他们早就在刑警队门口开始进行监视了。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涉及到另一个极严重的问题了,毛凯有什么必要和有多大的胆子要这么做?
再回头看这个视频本身,配写的文案也是别有用心。已婚、警官、深夜、网红,将这些敏感词汇凑在一起,这个文案看似把什么都说了,但实质上对事实又什么都没说,只字未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目的就是想让看到的人主观去猜,这样既能引起大量的讨论又很容易传播开来。毛凯为了阻止我调取阳光玫瑰的监控竟然使用出这样的手段,按正常逻辑来想他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这样是不是都太费周张了?难不成背后的原因是他和6725号案有直接关联?如果按他说的只是替某些所谓的有脸面的人打掩护的话需不需要弄成这个样子?那这些有脸面的人又是些什么人?需要让毛凯为他们如此隐藏行踪?还有顾平安,今天两件事却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这里面到底是因为有人和他疏通了关系后他利用这些事故意停我的职还是顾平安自己本来就认为在这些事上我的过错极度严重?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刑警队里直接和毛凯有关系的就是顾平安或与顾平安同阶乃至位阶更高的人。在我们市公安系统里位阶与顾平安齐平或更高的人不是没有,但数量已经不多了。真是这样的话,那毛凯的手已经伸到了我们刑警队伍的内部,或者就算他的能量不够,是不是他背后还有神秘的投资人呢?
想到这里我感觉头上微微沁出了一点汗。现在这个情况下顾平安应该绝对不会批准陈倩发起的有关张杨他们调监控的协查通报,这下张杨和白喆在那里此刻形成了孤立无援。不行,我不能让他们身处险地,头件要紧的事就是先把他们撤回来,调监控的事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我拿起了手机,但手机黑屏没有反应,用手摸上去感觉机身发烫。我猜应该是手机没电了,估计我的电话已经被信息和来电打爆了,先前我还刻意把手机铃声和振动都关了,结果还是被弄到没电。我找到冲插座插上冲电器后便立刻强行开机,但下一秒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我看都不看立刻把手机开到飞行模式,调出通讯录用宿舍的座机给张杨打了过去。
“喂,是哪位?”,张杨接起电话问道。
我:“张杨,是我”。
张杨:“头儿,你现在怎么样?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那些网上的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还好,暂时停职在宿舍,照片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我应该是被人下套了。你先别管我,先撤回来,6725号的案子也先全部移交你负责跟进,陈倩去东北查租房的事了,现在可能在飞机上,你晚些联系一下她关心一下她那里的情况”。
张杨:“那这就算白跑了?”。
我:“这个我另有打算,你先别管了”。
张杨:“是头儿,那我和白喆就赶紧退房回来了”。
我:“白喆在吗?”。
张杨:“在,他在我房里呢”。
我:“你把电话给他”。
白喆:“头儿,你说”。
我:“我现在自身难保了,你骨折快好了吗?”。
白喆:“还没有”。
我:“我现在先让张杨回来,你回来不一定能避开顾老头,你就随便吧,给我别惹事就是帮我,听明白了吗”。
白喆:“我正好已经约好晚上和这里的朋友在酒吧聚聚,那就先不回了”。
就听到张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怎么还有心思玩?”。
我:“喆,你再把电话给张杨”。
张杨:“头儿,我把白喆一起押回来吧”。
我:“不用了,他现在就是回来也很可能会被逼着去查冰毒案的,你觉得他会愿意吗?我现在没办法帮他,他不回来反而清静,你们退了房就随他去吧。就这样,我先挂了”。
挂完电话后我稍稍放了些心,破案和他们的安危虽然都是我最关注的事,但相比下来后者要更重要。接下来我便要考虑如何面对韩梅了。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照片的事了,而且肯定正在无限地怀疑我是不是出轨了,电话也应该已经给我打过不少了,我该怎么向她解释?把事实从头到尾和她说一遍?显然有点复杂而且我并不想把她牵扯进我的工作之中。那就简单对她说我那时只是在安慰一下普通朋友,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的这个说法?如果她追问为什么要在半夜里安慰我又该怎么说才能让她觉得合理?我努力使自己沉静下来,虽然这么多年和韩梅磕磕绊绊,但除了性格上的差异我们俩人都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仅管不知道有多少次闹矛盾时我气得内心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女儿长大独立后马上和她分开,各过各的,但真气过之后该做饭做饭,该当车夫当车夫,一切顺理成章地恢复原样。遇上这种事我没有任何的解决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不知道我们双方会不会因为不冷静闹到事态失控以至于离婚的地步?若是离婚家里的财产怎么分?孩子归谁?我总不能为了抱了一下别的女性从而就成为过错方净身出户吧。孩子肯定不能给她带,她带不好的,跟着她孩子的学业就荒废了,大不了孩子跟我着,我在她成年之前不再娶就是了。
不知不觉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当我被自己整得头晕脑胀时有忽然有一丝清明的理智告诉自己我这样不行,电话没给韩梅打我自己先想出了精神问题。我定了定神,对了我想到了老潘,他的话能不能对我有所启发?回忆过后我却发现这个婚不能离,因为离婚了我很有可能就和现在的老潘一样整天患得患失神神叨叨。
钱钟书先生说过婚姻是场围城,但钱老并没有说一旦人进城住惯了之后突然被赶出来会怎么样?如果我和韩梅离婚,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想再进另一座城,丁建说过他有认真考虑过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老潘又说过再找一个的话不一定会比前一个更好,是不是男人在此类时刻都会考虑这些问题?还有图雅,她是个让我欣赏的女子,但不能保证我若与她结合会没有性格上的差异,会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毕竟我们各自成长的前几十年中对方等同于不存在。我已经花了近20年和韩梅相处,我能再花多少年与另一个人重新开始?
不对,脑子又乱了!我怎么会拿图雅来举例?我和韩梅之间压根没她什么事。对了,老潘那次说婚姻中没什么一方为另一方好,所以遇到事情我不能光从自己的角度去想。如果把我换作是韩梅我肯定是不想离婚的,我有点体会到老潘说过的夫妻之间养成的亲情很难所以很珍贵,所以韩梅她肯定也会珍惜这段感情。只要不离婚那我到时嘴上服个软是不是这事就这样可以过去了?根据我对韩梅的了解应该不会这么容易,韩梅的脾气要是倔起来同样是很刚烈的。
想到这我又没了主意,索性彻底放弃现在就给韩梅打个电话解释的想法。我把思绪集中到毛凯身上,事情全是由他在幕后操作到了现在的这步田地,我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他是事情的源头,当然事情已然发展到如此他也应该不会轻易地收手,但目前他的势头正劲而我十分被动,我只有选择避开他的锋芒,让他感觉尽在掌握时才有可能有所松懈,这样一来能给我一些时间去理顺,又有可能让他反而露出破绽来。我略一思考便找到了他的电话拨了过去。
毛凯:“喂,哪位?”。
我:“我现在应该称你毛凯好呢还是春风哥好呢?”。
毛凯:“哟!听这声音是王警官哪,怎么有空想起来又给我这个小人物打电话了?一天两次,怎么了?又想要教育我一下?那我洗耳恭听”。
我:“我们直说吧。我的兄弟已经撤回来了。”
电话里没有任何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毛凯才说缓缓道:“王警官,这样吧,我现在给讲个故事”。我没出声,毛凯停了停后就继续说道:“小时侯我家住农村的,那时侯我们村里家家养狗。有一天在路上我遇到一条看起来无主的野狗,第一眼就感觉挺投缘的就把它领回了家。结果这条狗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坏毛病,它爱护食,有一次我专门拿了些肉骨头喂它,逗它时它被它在我手上咬了一口。虽然咬得没什么大碍,但当时我气极了,直接让家里养的另外几条大狼狗扑过去咬它,咬完就把它赶出了家门。后来你猜怎么样?”毛凯又是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它在村里晃悠的时候若有其他狗看到它就会去咬它,全村狗都会欺侮它,搞到最后它兜兜转转只能回来继续趴在我家门口,应该是念我的好想让我继续收留。你猜后来我是心软再一次养它还是把他继续赶出门?”。
我:“我不养狗所以我不猜,还请你别为难我的兄弟们”。
毛凯:“兄弟的兄弟才是兄弟”。
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今天先这样吧,我现在焦头烂额的还有一大堆破事要处理呢”。
毛凯:“那你保重!江湖不远,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他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