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搞的这场竞拍还算成功,十面镜子很快就卖出去了,虽然总价才不到九百两,但对于小小的黄家来说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至于分成的问题李远没有太较真,如今玻璃镜子的制造工艺掌握在他手里,短时间也不会对市场有多大的冲击。所以他让黄有平将底价定在六十两,他只收取其中的五十两的价格,至于其他所得就让与黄家。因为他深知搞竞拍的话虽然能把价格提上去,但一个地方的有钱人是有限的,还有大部分的有钱人其实是很小气的,根本不会花七八十两白银去买这么一件华而不实的东西。
不过李远却不会就这么放弃大好的搂钱机会,杭州城短时间是不能再去薅羊毛了,于是他让黄家搭上了杭州商会。
黄家很快就与杭州商会达成了协议,由李家作坊每面镜子五十两的价格向黄家提供,然后黄家再以六十五两的价格交与杭州商会,剩下的事情李远自然就管不着了。杭州商会接下来就会把他们手上的货在浙江,江苏一带以竞价的形式出售……
到了十月底,李记作坊的工人们也适应了各自岗位上的工作,玻璃镜子的制作开始有了起色。作坊每天制作出来的成品镜子也达到了十几面,每隔五六天就会有黄家的人过来提货!!
李家与黄家的玻璃镜子打得火热,虽然一直都非常的隐秘,但在这小小的温州城里有什么事能藏得住?很快州府衙门就派来了吏员……
“张吏员,前面便是那李记作坊了。这个作坊是年前开办的,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三个月前作坊内突然就新添了几十口人,也不知在做的什么活计!我等数次想进入其内检查,都被李家和黄家的人所阻挠,李家有举人身份,我等也不敢硬闯……”
四名差役打扮的人正引着一名绿鹤袍官服的中年人朝着李记作坊的大门走去。
“举人又如何,在我大明任何人都有尊纪守法的义务,做为一名新进举人就更应守法!即是作坊就要缴税,这李记作坊可有缴税?”
“回张吏员,这李记作坊倒是每个月按时缴税了,只是缴的都是之前那个作坊的豆腐税,每月六钱……”
“这就是目无王法!!这李记作坊没有在我税课司处作备案便算不得合法!等下本官定要治一治这个李家…”
“对,等下就好好整治一下这帮人,他们仗着有黄老爷撑腰,一个没官职的举人也敢不把税课司放眼里!!”
“嗯…”兴许是差役的马屁拍到了地方,这中年吏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这绿鹤袍官服的中年人是温州税课司吏目,他与普通府衙的吏员有所不同的是他是有品级的,只不过是文官里最小的从九品。
“这是府衙税课司的张吏员张大人,快快叫你们东家出来迎接!!”
这几人来到李记作坊的大门前,看到两名正斜靠在大门两侧的看门伙计于是大声喝斥道。
“府衙来的张大人?”
看门的是两名十七八岁的小伙,由于没怎么受过李远的培训,他们其实跟后世的保安没啥两样。这两人平日里也是唯李远的话是从的,只是当听到来了什么当官的大人,心里不由得就紧张了起来。
“大人…请…请稍候,小人这,这就去禀告东家……”
其中一人说完赶紧转身打开虚掩着的大门,然后向作坊内飞奔而去。
此时李远正好和李胜之在半成品仓库里,李远正在教李胜之该怎么去验收玻璃,以及怎么去处理那些制作不良的玻璃。
“老爷,少东家!不好了,不好了!有衙役和当官的上门来了…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
这看门的小伙气喘吁吁的冲到仓库的门口朝里面大喊,他刚才去高炉房没见着李远,一打听之下就跑来这边了。
“当官的?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李远朝他挥了挥手。
“是,少东家!”
李远:“爹,走,我们去会会这所谓的大人。”
李胜之担忧道:“卫学,要不叫人去知会一声黄家?”
李远淡然道:“无妨,先看看此人的目的吧。爹,等一下你如此如此……”
不一会儿父子二人就来到了大门处。
“不知这位大人是负责哪片的,李某人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失敬啊……”
李胜之来到大门前第一眼便看到了身穿绿鹤袍的张吏员,连忙作揖行礼道。
一旁的李远也学着老爹的模样向着对方躬身一拜,然后识趣的后退了小半步。
张吏员看着似乎比他还要年轻的李胜之,见这父子二人只是作揖并没有行跪拜礼,心中顿时有些不悦。
“你就是李记作坊的东家,李胜之是吧?”
“正是小人。”李胜之再次恭敬作揖道。
“不知李大公子人在何处呢?”张吏员头仰的老高,几乎是用两个鼻孔对着李胜之说。
李胜之:“哦,吾儿正在家中招待贵客,恐怕不能前来见这位大人了。”
张吏员听闻此言不悦之情更盛了:“李大公子不愧是举人身份啊,看来贵府客人不少嘛!”
“让这位大人见笑了……不知大位尊姓大名?”李胜之拱手说道。
“哼…免贵姓张。”张吏员有些不耐烦道。
“尔等擦亮眼了,这位是府衙税课司吏目张大人!!”一位差役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帮助张吏员介绍道。
李胜之:“哦!原来是张大人,失敬失敬。”
“李老爷,你难道就让本官站在这大门外吗?”张吏员终于按耐不住了不悦道。
“哦,你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只是作坊里面脏乱的紧,小人唯恐脏了您的官服……”李胜之打马虎眼道。
“无妨,你前面带路吧!”张吏员说着挥了挥示意李胜之走去前面。
李胜之见状偷偷的瞄了瞄李远,李远则冲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张大人便随我来吧。”李胜之说着便走在了前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很就来到了作坊角落的一处大厅内,这是李远专门留做培训工人和平时他办公的地方。
李胜之:“张大人,请坐!各位官差大人们请坐。我去让人上茶……”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茶盏上来后,那张吏员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我说李老爷啊,想必此次我登门的目的你应该也清楚。本官前阵子听民众举报说你李家这作坊年前就开办了,为何本官却迟迟没有收到你的申报?莫不是李老爷不懂朝廷法度?”
“额,这……这。”这下李胜之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手足无措之下头上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远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招,他对于明朝的工商制度还真不是很了解,看来以后还真是要注意一下才行了。
“怎么?莫不是被本官说中了?”张吏员见李胜之不出声了,搭在茶案上的手指突然用力敲打了一下。
李胜之见状赶紧站了起来躬身道:“不瞒老大人,小人这也是头一次做这一行,对此不甚了解,如有欠缺的公文批告,小人愿意逐一补上……”
张吏员:“哼,如若今天本官不亲自上门,你等怕是不会有此意吧?”
“不敢不敢,小人纵使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李胜之惶恐道。
张吏员:“你这作坊做的何用?快带本官瞧上一瞧!!”
李胜之:“这个……”
李胜之说着瞄了一下李远,见李远微微点了下头,于是他也知道该怎样做了。
“既如此的话,那么张大人且随小人来吧……”
说着李胜之就把这张吏员带去了高炉房,这里面的温度非常高,在里面干活的几个工人一直都是光着膀子的。
张吏员在高炉房里转了一圈,看见的都是些沙土和碎石,再就是成堆的稻草,和角落里一堆黑不溜秋的泥土。
李远知道来了官府的人,早就命人把做好的玻璃拉到半成品仓库并且把门也给锁上了。
高炉房温度太高了,张吏员又不懂这些东西,看到这里的环境这么恶劣也不想在此停留了,催促着李胜之带他去看别处。
李胜之无奈只能带他去看原材料区域,这原材料区域里也是一堆一堆的沙土或者碎石块,张吏员很快去失去了兴趣。
李胜之知道不能再让他看下去,于是走到张吏员身旁恭声道:
“张大人,实不相瞒,小人这里是做琉璃的,您也看到了这些砂石其实就是用来做琉璃的,另外的库房放的都是些柴草,那些地方更加的脏乱……张大人,小人对于补交公文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张吏员听到李胜之此言先是一怔,而后便两眼放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于是张吏员在李胜之的邀请下进入到后堂,大概过了一两分钟这二人就一前一后的从后堂里出来。
“多谢张大人不吝赐教,小人这下终于知道了该怎么做了……”说着李胜之冲着张吏员再度拱了拱手。
“嗯,三到五日内,本官会差人将批告送到贵府上……”张吏后堂出来后显然心情好了许多。
“如此便有劳张大人了!!”
说着李胜之又叫人奉上了点心,那张吏员也在默默的喝着茶,一个人在那眼观鼻鼻观心的好不自在,丝毫也没有再询问相关于作坊的信息了。大概又过了一两刻钟后,这张吏员便借口工作繁忙的原因带着那四个差役扬长而去了……
“呸,什么张大人,就一管商税的典吏而已,给他五十两银票居然还嫌少,最后又给他一锭十两的这才肯离去!!”
等那张吏员走了之后,李胜之再也装不下去了破口大骂。刚才他非旦花了六十两打发这个吏员,就连那几个小差役也每人塞了一两碎银,这才让这帮家伙满意的离去。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要是知县或者知府派人来了岂不是还要孝敬的更多?这想想都让人头疼……
“爹,这等小钱花了也就花了吧,做买卖就是这样,只有进没有出是不可能的,慢慢的您就习惯了……”
李远安慰道,在后世时他经历的见识的可比李胜之多得多,处理这样的事情也自然比较淡定。
“这倒也是……唉。”
听着李远安慰的话李胜之忽觉奇妙,自己身为老子竟然要十二三岁的顽童安慰,看来自己这小儿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