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突然鼻子流血,让众人吓了一大跳。好在发现这只是普通的鼻子流血,很快就用纱布止住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秦可卿已经当着父母的面,答应了她和秦钟之间的婚事,自然不好意思再像往常一样,和秦钟出则同舆,坐则同席,同吃同住。
她用帕子把秦钟脸上的血迹抹干净了之后,便很快带着丫头宝珠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另外一个丫头瑞珠帮忙照看。
秦邦业和其继室钟氏,看到秦钟的情况还好,也随之离开了。
如今既然说定了这门亲事,时间上又赶得比较急,需要他们夫妇俩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哩。
他们首先要去宛平县衙户房,将秦可卿的身份由养女更改为童养媳,随后请道士看八字、选日子,准备酒宴,通知亲朋好友,还要打整新房,购买新家具、新衣裳、新首饰等,忙得不亦乐乎。
瑞珠和秦钟年岁相仿,不过大他两三岁而已,素日还和秦钟玩过斗蛐蛐、踢毽子之类的游戏,也时常和秦钟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如今见秦钟马上就要成为秦可卿的相公了,她再看向傅验的神色,便恭敬了许多,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因为婚礼完成后,秦钟便会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等到她长大后,或是许配给外面的平头百姓,或是许配给秦钟做小,都需要经过秦钟这个男主人点头同意,可以说是其命运浮沉,就在秦钟的一念之间,又怎能让她不害怕呢?
秦钟无心关注瑞珠的神情异常。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沉浸在原主的回忆中去了。
原来,秦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至秦钟父亲秦邦业这一代,便逐渐衰败了下来。
秦邦业只是一个普通秀才出身,又不善于钻营,他在工部营缮清吏司书吏的位子上蹉跎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谋到了营缮郎这个佐吏职位,又是一干数十年,迄今都没有混上一个品级,真正是连个九品芝麻官都不如。
更让人担心的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秦邦业膝下一直无子,结发妻子又先一步离他而去。
迫于无奈之下,秦邦业便去保州府的养生堂,抱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婴孩儿,以此作为绵延香火之计。
秦邦业给这个女孩儿起了个乳名唤作可儿,长大后改名为可卿;另外一个男孩儿则福缘浅薄,最终没能养活,不到两岁就去世了。
因为秦邦业在工部任职,平日里忙于公务,他便把养育的重任托付给了自己的通房丫头钟氏。
钟氏老牛舐犊,日夜操劳,为了秦可卿的长大成人,可谓是尽心尽责,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秦邦业见钟氏为人善良,品行端正,她那丰满的身子又很可自己的心,便干脆娶了钟氏作为续弦。
钟氏确实是秦邦业的福星,成亲后第二年,便给他生下了一个亲生儿子,也就是秦钟。
此时秦邦业已经五十三岁了,他老年得子,兴奋得情难自已,一时间老泪纵横。
因此,钟氏便是秦可卿的养母,也是原主的生母,在秦邦业家中的地位自不待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从去年冬天起始,至这年春天桃花绽放之时,钟氏的身子便一直有些不大好。
刚一开始,她还只是浑身无力,茶饭不思,随后便开始咳嗽,盗汗,直至耳聋眼花,头昏脑涨。
秦邦业虽然官囊羞涩,家境清寒,但也东拼西凑了数十两银子,延请了好几位北平城中的名医,前来给钟氏看诊,但可惜疗效甚微,连病因都没有弄明白。
后来,有人便向秦邦业建议说,可以试着给儿女们办一场婚事,或许因为这一场天大的喜讯,钟氏的病情不治而愈也说不一定。
秦邦业本来不大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钟氏求生心切,却因此上了心。
秦可卿美貌异常,她的婚事本来就有许多人关注。秦家想要通过婚事冲喜的风声传出去了以后,便陆陆续续有了多个媒婆上门。
但因为涉及到彩礼、陪嫁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还没有最终谈拢。
这其中,有两个人选,让秦邦业夫妇俩觉得很不错。
一个是香河县大地主张文彩的独生子。张文彩年过六旬,身前仅有一个男孩儿,十七八岁年纪,且刚中了秀才,秦可卿一嫁过去便能做当家少奶奶。
另外一个便是宁国公府的嫡公子贾蓉。这门婚事可谓是极好,以至于连秦邦业夫妇俩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宁国公府那边还只有一个口头消息传来,秦邦业夫妇俩也不敢当真。
哪里知道,就在这个重要关口,原主秦钟从父亲书房中,偷喝了一壶高度烧酒,随后便开始发起疯来。
他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此生非可卿姐姐不娶,一会儿说他打死都不敢和可卿姐姐分开,再后来又说,可卿姐姐如真要嫁人,他也不想活了,就干脆一死了之吧。
秦邦业其时恰好在家中,见到原主如此不成体统,本想杖责他一番。
可原主却攀上了院墙,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屋顶上。他大喊着“可卿姐姐我喜欢你”,随后便从高处一跃而下,痛得晕死了过去,差点没把秦邦业吓出精神病来。
原主是他的膝下独苗,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好在请来的郎中看过之后,便说无大碍,都是一些皮外伤,只需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就好了。
秦邦业这才神情舒缓下来,殊不知,他眼前的这个宝贝儿子秦钟,已然是另外一个人了。
秦可卿也万万没有料到,弟弟秦钟会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他年纪还这么小,难道就知道了那些男女之事?
想着前些日子,姐弟俩还在同一个被子里打闹,手拉着手玩游戏,猜谜语,秦可卿羞得脸上都快要滴出血来。
她对秦钟尚无这方面的情思。但对于红楼世界中的女孩儿们来说,有没有这个心思并不重要,反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何况,秦钟长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妥妥的小正太一枚,等到他再长大些,必然是一个英俊小哥,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香河县大地主张文彩一家,以及宁国公府贾蓉那里,秦可卿和男方本就不认识,也就不可能患得患失。
尤其是宁国公府,秦可卿还隐隐约约有些骇怕,从她内心深处而言,是不愿意嫁给贾蓉这号纨绔子弟的。
因为她曾听人说起过,那个宁国公府的珍老爷,作为贾氏族长,一味高乐,把整个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至于府中那些稍有姿色的年轻媳妇、丫头们,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贾珍、贾蓉父子俩随意狎弄过了。
简直是人神共愤,猪狗不如。
许多人都在暗中说,宁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了。
这种不讲人伦礼仪、不讲道德操守的地方,她秦可卿一个清白姑娘,又如何敢轻易嫁过去?
现如今,既然养父母想要让她和秦钟成婚,倒是把她从宁府那种烂泥塘里解救了出来。
而且这样一来,养父母既不用给她筹备嫁妆,也不用给秦钟准备彩礼,极大地减轻了养父母的经济负担和压力。
此后她悉心侍奉养父母二人,照顾秦钟这个小相公,岂不是驾轻就熟,便利至极?
反正此前,不都是由自己和两个丫鬟,负责照看他,带他玩耍吗?
秦邦业夫妇俩也怕夜长梦多,时间拖得越久,事情也就越麻烦。
比如说,那些络绎不绝上门求亲的人,拒绝一次,便等于是得罪了人家一次。拒绝的次数多了,得罪的人家也就多了啊。
与其如此,反正只是办一场婚礼,暂时又不用圆房,秦邦业夫妇俩便选择了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半个月后,操办完成了秦钟和秦可卿二人的婚事。
这次婚礼很简单。不过是雇佣了一顶小轿,将秦可卿从侧门抬出,又从正门抬了进来。
客人中,只有秦邦业的一些远亲堂兄弟,他在工部的个别同事,左右街坊邻居,以及钟氏娘家一些人,简简单单凑了三五桌,礼钱也没有收到多少。
但秦邦业夫妇俩已是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