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百柯种下的魔息虽能除,但是,我已再入不得荒天之境了。”
望着缓缓走来的白衣女子,翩殊脸上竟带着几分轻松和释然。
“居于荒天之境的上神,绝情绝爱,无欲无求。这百万年,我已腻了。倒不如如今这般,能与她日日相见相守.......”
听着翩殊的话,阿棠暗暗心惊,心中很快整理出几十万年前发生的事情。
翩殊上神爱上九天玄女,此情不容于天地。在与魔将百柯的交战之中,恰巧被百柯所查,百柯以此为引,将魔息打入翩殊上神体内想要让他快速成魔。
待除去魔将百柯,翩殊上神来到矢阿之山,意图除去体内魔息。而那玄女,也随之而来,成为了矢阿之山的守山之神。
上神若有了情,六界会如何?
上神是强大若天的,也是为了整个六界生灵才存在的。有了情的上神,有了私欲,是有悖于常理的!与入魔又有何异?!
因为有情,翩殊定不能再居于荒天之境,他日甚至会成为天界之耻,成为天界公敌。
他留在矢阿之山,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天界不让你死,我便不会让你死。告知你这些,只是因为有我翩殊在此,你魔姬难逃矢阿之山所困。若有此意,还要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也就是说,他要将自己困在矢阿之山,自己却还要看着他与玄女二人秀恩爱不成?
“翩殊!你可记得在不久之前,我才将你体内魔息吸走。你定然知道百柯予你的那等魔息非比寻常,那是能将你身边神君也一并染上魔息,堕入魔道的魔息。便是此理,才有你二人同在矢阿之山,却几十万年不得见面的道理。你不将我身上百相缚魔禁制消除就算了,居然还要困我在此处!”
阿棠百般不愿,瞪一眼翩殊,又转向玄女:“你若是此山守护之神,定然知道我入矢阿之山。你不出来相见,却任由我乱闯,便是料到这一着么?!”
玄女一展衣袖,含笑一礼道:“魔姬息怒,上神在此几十万年,魔息缠身,非阿修罗王族不能解此魔息。虽显算计,但上神翩殊得魔姬相助拔除魔息,玄女感激不尽。”
好在玄女识礼,知道拔除魔息并不算是小事。玄女不比翩殊那直男,话说得动听,且又尚有转机余地,阿棠脸上怒容这才稍缓。
不拿点好处,实在是亏的很。阿棠暗暗思衬,不知玄女接下来会说什么呢?
“哦?那玄女是何意?”
“便是神君,依然有化为天地气息的一天。矢阿之山千里冰封,终年飘雪。我与翩殊在此蹉跎几十万年,如今他拔除魔息,矢阿之山,我们便不再待了。”
听闻此言,翩殊上前一步握住玄女纤手,眸中透出不解。
看来这两人的计划并不一样,也不知道谁更有话语权.......
阿棠心中一沉,静静的看着玄女。
玄女轻轻回握着翩殊的手,冲他温婉一笑,接着望向阿棠:“我二人会离开矢阿之山,天大地大,终会找到我二人的容身之地。至于魔姬你,我们虽不能放你出矢阿之山,但是也不会再管你的事情。能否出得矢阿之山,全凭你自己造化和能力。欠下今日之恩,来日我二人,在不损天界利益的情况下,定会还于魔姬。”
阿棠心中一喜,眸中犹带几分不确定:“你不是矢阿之山的守神么?不看守矢阿之山防止我跑?”
“我翩殊所作结界,你以为想跑真那么容易?”翩殊望着她冷冷一哼,望回玄女之时又化作满面柔情,笑意仿若春风拂面。
阿棠嘴角一抽,在心中毫不留情的骂了一句。
但玄女刚刚说的话翩殊却并未有异议,便是默许了么?
“我在此守山,不过因为翩殊在此。并未领下天界之命,如此,也不算擅离职守。”
阿棠心中啧啧,没想到这些神仙,心中的弯弯绕绕也真是不少。
如此看来,他二人是要离开矢阿之山的意思了。阿棠眉开眼笑的望着那两人:“如此,我便祝你二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了。”
神灵生子皆是应天运而来,翩殊乃上神之躯,与人有情本就是禁忌之事。天命岂会再给二人“贵子”.......
玄女神情微微暗淡,十分了解阿棠此刻心情:“魔姬身中百相缚魔禁制,便是百柯的魔息被你所用。此处结界乃翩殊所作,若想出去,也定需要勤加修炼才是。”
阿棠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玄女操心了,阿棠谢过。”
虽然前路堪忧,但是眼下翩殊魔息已除,几十万年的困扰不再。玄女看待阿棠很是顺眼,她轻松一笑,提醒道:“早听闻魔姬天资聪颖,便是悟出道法,也望你收敛锋芒。若是还未出矢阿之山,却反而引来天界注意,便不好了。”
这话倒是中肯。阿棠心下暗暗记下。
翩殊斜睨阿棠一眼:“我知你底细,任你修行。但是你最该注意的,却是被我发现。我乃上神,定不会让你逍遥自由。你出矢阿之山之时,便是我捉你之日。”
阿棠脸色一肃,正欲还嘴,便见玄女将翩殊唇瓣轻掩,冲着自己嫣然一笑:“魔姬未来,全捏在你自己手上。望你珍重。”
“自然会珍重!”阿棠眸子一挑,向着翩殊挑衅道:“翩殊上神,我等你来捉我那天。”
翩殊冷冷看她一眼,揽着玄女肩膀,衣袖一挥,两人消失在了阿棠眼前。
待这两人离开,阿棠瞬间正色下来,她盘腿随意往地上一坐,缓缓闭上了双眼。
百柯的魔息,如今是能救她唯一的法宝了.......
.....…
阿棠脚步兜兜转转,最终却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漆黑,空无一物。她带着些许疑惑喃喃自语:“我这是连入他梦的门都还未找到么?”
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她顿了顿,继而自嘲的笑笑:“吸收魔息冲破九层禁制,分出神识强行入神君之梦果然还是有些吃力……”
远处突然有丝丝亮光传来,转眸之间地上突然拔地而起生出大棵棠树,身姿挺拔立在悬崖之上。
风一起,树叶哗啦啦作响,小鸟儿围着棠树忽上忽下十分快活。
阿棠皱皱眉头:“这是何处?”
少年顺着山崖滑落,碎石若雨落下。
阿棠衣袖挥动,将那即将落到少年身上的碎石尽数挥落。走上前去一观,心中疑惑却是很快得到了解释。
这是自己作为树灵一世,与长霖的相遇。而那此刻伏在地上的人,便是那时受伤落下,被自己所救的长霖了。
阿棠回过头,似想看看那时的自己是否会出现。
可是,棠树遭风吹拂,枝叶婆娑,却是并没有一个身影现出其间。
阿棠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记忆之中,便是此时,棠树树灵出现,治愈了长霖被蛛精所伤的眼患。也便是那时,两人开始了纠缠。
再来一次的话,自己还会选择救他吗?
风儿突然有些许凉意,树叶沙沙作响。
阿棠诡谲一笑,唇畔带着几许嘲讽:“当然。”
自己若想离开矢阿之山,还非得那位神君相助不可。
......
冥府。
红色填充着暗黑的空间,连那平日里诡异的青绿灯光都显得顺眼了不少。
每座建筑物之下都挂着灯笼,大大的喜字张贴的一路都是。路上的生魂面带疑惑,他们何曾见过冥府有着这样的场面,便是传闻中的冥府,也断不是这般的。
“冥府竟是这样的吗?”
这与自己认知的冥府,大大不同,自己真的是死了吗?
“废话!自然是冥府!”黑无常笑道:“只不过,今日是我夜王大人的大喜之日,冥府皆喜。连那些遭了罚岁,熬受地狱刑苦之人都减去了五十年的罚岁。”
生魂连连点头,做了解状:“那不知道夜王大人所娶的,是哪位仙女?”
“这等事情,岂是能告知你的。”白无常不悦道,打断了正欲开口的黑无常。
黑无常讪讪一笑,将头垂低了些。
........
一袭火红喜服,夜君将离拿着新送上来的折子细细查看着。他侧过身,望了眼神色奇怪的致一。
“烛阴氏族人可来了?”
“回夜君,已在厅中等候。只是烛阴氏的小公子还未到来。”
栖染来不来也无所谓,二人相见每每没一次正常的。若大喜之日自己还和那小子吹胡子瞪眼成何体统?夜君想了想:“随他。”
转头看见致一表情,略一皱眉。
“本君大婚这几日是累着你了?”
致一将头垂低,轻声道:“明日夜君大婚,今日好些宾客已至,各神君所赠的贺礼也都归置在了珍宝阁之中。”
答非所问,前缀又是这般冗长,致一是要说什么?
夜君有些好笑的将喜袍褪下,随口交代:“这尺寸合适,无需再改。”
他静静的等待着致一说到重点。
“各神君因着亲疏,送来的贺礼不尽相同。而昆仑山送来一礼,致一觉得过于厚重,不得不报与夜君。”
“嗯?”跟着自己已万年,致一自然知道轻重分寸。这一回如此正经的提出,他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从昆仑山来的贺礼,是黄帝天君来贺?还是轩辕翎芜神君?且还蹊跷到自己身边见过世面的致一用上厚重一词?
若说是翎芜神君,他早已转世人间。这贺礼……既是厚重,又是否有着其他意义?
夜君神色微微凝起:“送来何礼?又是昆仑山的哪位所赠?”
致一神色挣扎,略一沉吟道:“黄帝天君谴来的童子送了贺礼,待不久之后,又有一仙童过来,说是昆仑山来的贺礼。致一当时便觉得,那贺礼来自轩辕氏翎芜神君,但是,那送来的贺礼,却是古怪的。”
“为何?”夜君将离一愣。
“翎芜神君送来之物,是一支以黑色沉香木匣装就,粗糙沉重之剑,饶是那小童以火鼠裘皮相裹依然难掩冰寒。”致一沉声道来:“那小童未留下什么话,很快便走了。属下猜想此物……可能是魔界之物……”
听闻此话,夜君心中既喜又恼。
喜的是翎芜神君用情至深,哪怕下凡转世,依然会魔姬安排好了余下桩桩。恼的是,那人,居然将这差事安排到了自己头上。
典籍记载,当年的魔界百柯将军,偷入荒天之境,取月之寒铁,掺之自身的心头血液,施以禁术,请来六界之外的韦滋锻造了这柄至阴之剑。
百柯将军死后,此剑被纳入天界妖邪塔中。如今,为何出现在这里已经不言而喻。
此剑源于魔界,百柯已除,能御此剑之人唯有她一人。
听康于众神君面前被翎芜神君所收,归于天界昆仑之处,已不得擅出。
翎芜神君只能借此机会,趁自己大婚之时将此物送来自己身边。他需要自己转交给魔姬,以此助她脱离矢阿之山。
“致一,你可千万不要亏欠于他人啊。本君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趟浑水,自己非蹚不可了。
脑海中第十二世带着自己四处玩耍的阿棠浮现眼前,致一嘴角浮出一丝憨厚笑意:“即便是不亏欠,属下也有将行之事。”
人间一行,他那性子转变之处该是与魔姬有关的。夜君也笑笑,不说什么。沉默一瞬后又皱皱眉头,严肃的叮嘱道:“此事,万不可告诉第三个人。”
致一点点头:“属下知道。那夜君,如今我们如何做?”
“翎芜神君不是那种做事无头无尾的人,既是送来此剑,必然是留下了后招。魔姬困于矢阿之山不得出,本君该如何将此剑送到魔姬身边,这是个问题。而这些问题,只有待我去见见他才知道。”
致一神色凝重:“可是翎芜神君下凡已不记得神君之事,又如何让神君给出答案呢?况且此时宾客盈门,夜君是否应当先去……”
“所以,我才需要去看看翎芜神君到底是做着何等打算。”他沉吟道。“一炷香时间,若我不回,以影鸽为信。”
不由分说,夜君撩起繁复衣摆,大步跨出。“致一,本君去去便来。”
致一点头应下:“是,夜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