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拉斯有匹通体雪白的神驹,毛柔顺得像狮子,就放养在城外马场。
此马梵离有所耳闻,除了出席重大活动,泽拉斯城主都舍不得骑它,因而梵离的猎杀时间格外充裕。
梵离手指划过任务名字,道:“这个任务的奖赏没有标错?确定是壹万暗影币整。”
侍者点头,道:“就是整整一万暗影币,你不要小瞧了它,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马的安保比县、区一级的官儿还要严密。”
梵离道:“就是这个任务,我杀定了,斩首泽拉斯爱马的头颅。”
侍者从冰柜底取出一方棕泥色罐子,就在一杯杯猩红玛丽的下层,他当着梵离的面拧开封,用镊子夹出一枚虫卵,扔到空酒杯里。
“出任务前需要喝下这枚保密虫卵,避免任务失败后,你经不住严刑拷打,供出暗影兄弟。”
梵离反感虫子,这让他想到湿漉漉的南希,他问道:“保密虫卵有什么用,不喝可以吗?”
侍者道:“这是暗影总会专门培养的沉默蛆虫,寄生在人的声道,平时无害,但你只要说出暗影兄弟会的信息,它就会毒发自爆,一虫换一命。”
梵离无语道:“只监视说话有什么用,执笔写字它能不能发现,外语交谈它能不能识别。”
侍者无奈地笑道:“目前它还没法监视手写和外语,但规矩如此,这是暗影兄弟会的铁律,绝不可免。”
梵离再问:“不喝可以吗?”
侍者苦笑道:“绝不可免。”
“你也别为难我,焚兕。放十万个心,虫卵无毒无害,等你完成任务,或者你想中止任务,我会给你打虫药,保证平安无事,非常的人性化。”
梵离要来烈酒,把虫卵泡在其中,他悄悄施展暗影皮肤,护住咽喉食道,忍着恶心与辛辣,仰头一饮而尽。
侍者目不转睛,盯着梵离滚动咽喉,道:“恭喜你,任务正式开始。”
“稍等片刻。”撂下这句话,侍者便钻进幕后,翻箱倒柜的声音持续了几个片刻,侍者寻出一本薄薄的手册,道:“里面有我们搜集到的任务资料,祝你好运。”
梵离夺过小册子,不与侍者啰嗦道别,他捂着胸口,急匆匆地摔门而出。
由于暗影皮肤的存在,虫卵卡在食道中段,被紫罗兰色的暗影气息包裹,堵得人呼吸不畅。
他扶树狂咳,又是扣喉咙又是捶胸干呕,憋得满脸通红,暗影气息托举着虫卵缓慢上浮,连带着烈酒一并吐出,梵离才如释重负,捡起虫卵用纸巾包裹。
道旁行人误以为梵离害了恶病,统统不敢靠近,他又找了节台阶小坐一会儿,既是缓气也是找寻尾随的特务。
等缓过气,梵离遮挡面容,挑了条小路迤逦而去。
梵离先走到安全屋的第一个入口,他拨开高草白茅,回想对照了一番,小半年过去,此地的布置如旧,井盖不曾挪,半截钢筋也不曾动。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撬开井盖,翻入下水道里。
安全屋内,梵离清点物资,找出藏在角落里的小锤,衣袖拭尽湿泥,拿在手里赏玩铭文符号,自语道:“这次任务靠你了。”
取了小锤,贴身藏了把尖刀,梵离择原路返回地面,方才他挑灯读了一遍资料,心中已有定计。
他在外面游荡至深夜,从晚霞满天等到月朗新疏。
北郊城宵禁,日落之后就不见行人,守城士兵盘问了一天,十几个人合力齐推,闭了城门,拄着枪矛小憩,等待换班。
城长而哨少,巡逻的缺口并不难找,何况兵油子懒惰,不是麻将桌上血战正酣,就是青楼妓院里炮声隆隆。
今夜无云,月光犹如白昼,梵离走到城墙底,沿边寻找记忆中的狗洞。
利维坦帝国课税繁多,连进城都有缴费,有义士在城墙底凿开了几个狗洞,供来往行人出入。
守城士兵也知道此事,但并不在意,一则收来的税费充了国库不进他们的口袋,二则大件货物走不了狗洞。
沿墙行了几百步,梵离如愿找到一处狗洞,他解下腰间尖刀,绳子系了手柄,等人贴地爬出城墙之后,再拉动绳索把刀拾回。
此处临近马场,故而不设护城河之险,梵离幼时来过,识得去路。
四野寂静,月色下只他一人的影子。
梵离翻过栅栏,遥见草料仓附近的几盏灯火,他猫身靠近,脚下牧场松软,踩不出半点动静。
隔了约莫十米,梵离就听到有人叫苦。
“苦死我了,连坐四十脊杖。”
另一人也叫道:“谁不是杖责四十,早晚都要来,躲不过的。”
“我为城主养马,少说也有十年。这十年来我照料马匹比照料祖宗还操心,苦劳深重,没想到一时疏忽,教烈马惊了他家的两位远亲,竟挨此毒打。”
“你算什么,楼上的几个修炼者才惨呢,我们是凡人,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但他们能啊。”
梵离心中窃喜,感叹来对了时间,省去一番恶战。
他取来黑布蘸水,蒙住口鼻,只露一双眼睛,指甲挑了一点百香醉粉末点燃,烟一起,屋内便静了。
梵离摸上二楼,也是如此炮制,他不嫌麻烦,那七八盏灯火一盏不漏,统统迷晕倒地。
做完准备工作,梵离挽起袖子,抄出尖刀直奔马槽,杀意正浓时,他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喂,那个马夫你在干什么。”
梵离不敢回头,他目眦欲裂,余光偷瞟到那人,是一个穿着睡衣的白净少年,想必是尿醒起夜,误打误撞地发现了梵离。
梵离沙哑声音道:“我刚才听到狼嚎,担心后槽的马儿。”
少年道:“你们这帮粗人驯马无方,前几日惊了两位表姐,马场上下皆被杖责,你如何好的这般迅速,现在就能健步行走?”
梵离道:“前几日我外出未归,幸而躲过一劫。”
少年冷笑道:“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明日你到公堂前自领四十脊杖。”
“是。”
梵离卑微作答,手中的尖刀却不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