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离嘲笑道:“你还是个低配版的帕利斯僭主,怪不得要咒骂帝国的历任统治者。”
普希林见梵离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献媚道:“大人,并非所有人都足够幸运,能和你一样拥有历史级天赋。小人的天赋在当时可谓独领风骚,不过比起大人的光影相生,差远了。”
“阿谀奉承之辈,留着也无益。”
“别砸,别砸。”眼看梵离举起玻璃瓶,普希林乱了方寸,“我监视了帕奇半辈子,知道他所有秘密,还有暗影兄弟会。”
梵离心动,但还是冷笑:“天底下就你知道,我不能抓个人来问问。”
“我还抄录过几门魔典,只是如今场地受限,暂拓印不出来。”
“吃不到嘴里的大饼我都默认是假,再说一人顶多修习九门魔典,搭配得当最宜,你的魔典未必适合我。”
“大人,魔典千金不卖,再不济您也可以拿去以物易物,换点其它宝贵资源。”
“别!”普希林的猴嘴张得快裂开,“大人,我可解你的燃眉之急。”
“你和帕奇交谈时,有探子盯上你了。”
梵离把瓶子放回原位,道:“说下去。”
“您还有印象吗,那个拾荒者,在待宰的羔羊外面。”
“你如何证明他是探子。”
普希林如数家珍,把它的经验之谈一股脑倒出,说:“小人曾为黑衣教会工作,清楚他们的底细。”
“外行人以为,利维坦帝国的情报部门主要有两个,分别是裁判所和黑衣教会,这是大错特错的。”
“正如大人的光影平衡,黑衣教会是教廷的暗影镜面,专干见不得光的脏活。裁判所是教廷的执行机构,知情人都清楚,它执行的是黑衣教会的指令,各地大主教的签字不过橡皮图章,形式罢了。”
“三年前,帕奇就被黑衣教会盯上,是他连累了您。”
梵离集中目力远眺来路,下水道漆黑一团,只有煤油灯在水面上的反光,他问:“探子没跟到这儿吧。”
“没有,但也只是因为大人您未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普希林说,“大人,您把我留在身边,我保证没人能监视和跟踪你。”
梵离道:“留个定时炸弹可不明智。”
假如肉体尚存,普希林一定磕得头破血流,但此时的他连笑也是单调寒酸,猴嘴一挤,勉强勾出笑的弧度。
“小人对天起誓,永远追随主人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半句怨言,甘受五雷轰顶,五马分尸之刑。”
“又不是三岁小孩,谁信这个。”梵离敲碎瓶颈,倒扣在桌面,他不怕普希林逃跑,留了句:“去去就来。”
这里可是旧城区市中心的地底,朱门酒肉臭,连下水道的老鼠青蛙也跟着沾光,一窝接着一窝,梵离浑身脏透,也不嫌弃,徒手扑来一只蛤蟆。
他倒提蛤蟆的一条腿,扔在桌上,指道:“你的新宿主,我读过不少古书,知道小鬼可以夺舍哪些生物。”
“这蛤蟆的生命只够你吸取一周,要是敢动歪心思,就趴在蛤蟆脓包上慢慢等死吧。”梵离寻来捕鼠笼,把普希林关好,这本是他为战时而准备的捕猎工具,却提前派上用场。
梵离收拾完庇护所,清点物资,做好防虫防潮措施,找来麻布盖住鼠笼,像拎着方形手提箱,阔步走出地底。
是时天色已暗,月光初上,梵离先选片柔软的草丛打滚,待身上的泥块滚落多数,他才拍拍脸,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此处临近贫民窟边缘,梵离这样穿着的人并不奇异,他找了家民工澡堂,将剩余泥污冲掉,浴室的角落,他发现一只灰老鼠的踪迹。
“老鼠怎么说也比蛤蟆顺眼。”
那老鼠见来人目光不善,梵离的手还未扑到,它就提前预知危险,钻进鼠洞逃之夭夭。梵离踢了脚鼠洞,无可奈何。
他是何等的天才,光与影协调,年纪轻轻就拥有四阶以上的实力,更身负两门魔典,进可协助巴比伦屠龙,退亦可独自降魔,从政则领一县之域,投戎即授千夫长之职。
如此人物,却捉拿不了一只普通老鼠。
休说梵离,就是九阶元首亲至,也不一定强过经验丰富的捕鼠人士。
杀掉容易,活捉难。
清洗完污垢,换了新衣,拎着普希林的鼠笼,梵离仍不放心,他捡了个蛋糕盒子,用作伪装。
回修道院时,夜色已深,更声催人。梵离攀爬阶梯,盘旋而上,一路上无人过问,他平安回房,第一件事就是反锁住大门。
鼠笼里的普希林小声道:“有眼睛,主人。”
梵离清咳一声,盖过普希林的声音,假装系蛋糕绳,压低声音问:“在哪里。”
“客厅中间的吊灯,有一只灯泡特别的明亮。”
梵离保持镇定,装作无事地走回卧室,还未坐稳,普希林提醒道:“有眼睛,镜子正对的墙纸,花蕊位置有凸起的点,借助反光刚好能监视到卧室内的所有死角。”
一怒之下,梵离也不顾合理不合理,提上蛋糕笼子就往卫生间里走,他坐在马桶盖上,问:“总没有了罢,别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普希林说:“我哪敢骗你,主人。不信就敲敲洗手台的鲸鱼雕像,听是不是空心的,这个人的铭文造诣很高,寻常人还发现不了。”
梵离也不去敲打鲸鱼雕像,直接问:“你就明说,哪里没有。”
梵离提着普希林的蛋糕鼠笼逛了一圈,终于发现死角,就在逼仄的阳台上。
以修道院密闭的塔身结构,本不该有阳台的口子,或许是工匠巧妙,或许是铭文之道开辟空间,阳台确确实实地存在,容得下梵离站立,容得下轻风拂面。
往下看是黝黑的夜色,几盏熬夜的灯火。
梵离把普希林安置在阳台,不去遮挡或破坏眼睛,他知道一旦那样做了,帝国还会布置更多更隐秘的眼睛,甚至赤膊上阵,直接审问梵离如何发现。
或者,这些铭文之眼本就是钓鱼执法的陷阱,试探梵离是否违背戒律,偷学铭文之道。
梵离不想普希林暴露,他要利用普希林的见闻,预备自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