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电视机上,周公子从地下室的卧床上醒来,不见了金城武,却怔怔地听到床头的录音机里放出他充满复仇快意的声音……机场内,金城武走到值机台,拿着2张机票,迟疑了片刻,又猛地回头一路狂奔,回到空无一人地下室;又跑到二人满是回忆的冰河旁,只见受伤的迅哥儿,蜷缩在河岸边的石砖前,两人拥吻而泣。
陶怡的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感动,热乎的,也是酸楚的。她盘坐在沙发上,原本双手抱着抱枕,此刻却把半张脸埋到了抱枕里。也不知是不是疲了,整个人慢慢地歪倒下来,正好靠在了夏磊的肩头。
夏磊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呆了一下,忍不住偷眼看看陶怡的表情,却见她仍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他颇有些尴尬,皱起了眉头,随后小心地、伸出相靠的一只手臂轻轻地搂住了陶怡。
女孩的身体似乎又挨近了些,连腿都蜷了起来,脑袋也适度地调整了一下,靠在男孩的肩窝里,呈现出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夏磊的全身都像被冻僵了一般,再不敢轻易动一个手指。许久,他似乎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他紧绷着神经,微微地转头,看向怀里的人——陶怡安然的睡颜中央,残留了半滴晶莹的泪珠。
这就要,开始不眠夜了吗?他不免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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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乔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向老爷告假去北郊蜀岗山上的明觉寺烧香祈福了。为表虔诚,她和阿辛一路走去的,没有坐轿子。
拜完佛祖和菩萨,主仆二人缓缓地朝山下走去,山路两边向下,还有许多野生的或无人采割的油菜花,因为山上气温适宜,这些油菜花长得还很旺,金灿灿的无边无垠,几乎都比人高了。
远远的走来一个人,玉乔早看见了,走得更慢。那天一早,她就把裹了胸针和手链的绸包扔进了下人院的井里,然后叫阿辛去钱庄约长天在今天见面。
她问阿辛:“你瞧我这么做,是不是特别下贱?”
阿辛神慌,忙说:“不,不,怎么会呢?我跟着太太见多了,管着这么一个家真不容易。我笨,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做,但我知道您一定有您的道理。”
“你有板儿,我有平儿,做母亲的道理总是一样的。”玉乔望着越来越紧的长天,平静地说完,脸上已做出一个喜悦的表情。
阿辛见二人走到一起了,知趣地退出了。
丘陵里的微风吹得人周身舒爽,长天和玉乔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体己话,像极了一双城里正暗暗流行自由恋爱的男女。一对黄白色的小粉蝶追逐着越过头顶飞进油菜花地里,引得二人驻足观看。
“老人们不都说蝴蝶前世里是一对恩爱夫妻?”玉乔颇有感触。
“是啊,你看它们这世里也很幸福。”长天看着隐入花丛的两个小生灵。
玉乔扭头望着他:“我们是不是也能像它们那样呢?”
长天沉默着,突然迈进花地里,拨开身前参差不齐的花杆,走到中央去采花。他是那么专心致志,而不敢想今后,他有一个贤惠的媳妇、一个懂事的儿子,他从小读圣贤书,他从小受父亲栽培……但他始终避不开心里的一个影子,那是他父亲的姨太、是他弟弟的情人——他知道——当初玉乔和长明在花房私会时,他撞见了。因为深知弟弟的脾性,他为她担心过,甚至单独训斥过长明,然而当她真的有意投入他的怀抱时,道德的规范又牢牢地桎梏住他,禁止他再往前一步。背后一阵“窸窸嗦嗦”,一个温软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鼻息拂过他的颈脖,隔着单薄的秋衣,他甚至感到了那挺屹双峰后加速的心跳。
“你真的不想要我吗?”玉乔语意切切。
长天的思维彻底停止了,内心再不甘愿也要死守最后一条底线。他吞吞吐吐的说:“我,我不能。”
玉乔收回了身体站直,无比的失落,怔了好一会儿才果断地转身,强忍着羞辱的悲愤冷冷道:“原来我的爱情都只是假话。对不起了,大少爷!”
玉乔掩面而去,长平无意识的放掉了手中的花束,胸膛急剧地起伏,猛回头紧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老远的地方,阿辛看见有一处的花地里花枝摇曳,耀眼的金色起伏交错,宛如天边滚动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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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乔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把一天的事盘算一遍。对于孟园里的大部分人来说,日子悠闲规律,没什么差别,外有老成持重的大少爷,内有精明干练的三太太,还有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呢?
可在玉乔心里,还有一颗不能放心的定时炸弹。昨天秦六派人来告诉她,康若兰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据她自己讲,没能抓住绿枝认亲的机会,她要赶紧行动了。
尽管康若兰的每一步动作玉乔都能掌握,但她是否别有证据,尤其是江月楼中那本日记,玉乔实在没有把握。
自从二太太病倒后,那里几乎自成一体,与孟园其他人几无瓜葛,只是偶尔才去请若兰参加家庭活动,用的下人又都是旧人,从未插入新手,令玉乔毫无缝隙可钻。
她也不敢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长天,唯恐耿直的他会打乱计划,更怕破坏她才刚精心建立起的二人关系。
但她不能坐等若兰来进攻,于是叫秦老板主动修书约一次若兰,定下了时间,而同时,她陪着老爷在花园散步隔着一丈之地看见若兰匆匆走向后院门。
“咦,那不是若兰吗?”玉乔故作惊讶,说给老爷听。老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未及看清,人已不见了。“不会吧?”他说。
玉乔睁大了眼睛,随口道:“也许我看错了吧。我也是听卿姐她们说的,若兰现在隔三岔五的就要出门一趟。”
“有这等事?”老爷瞪起眼来,朝着那边正在扫地的一个年轻人招手,叫他过来。那是新来府里帮佣不久的小周,说起来还是秦六的一个外甥,今天特意排了他的班,不过老爷就不了解这些了。
他诚惶诚恐地跑过来,叫了声“老爷”。
“刚才出去的是谁?”
“是二少奶奶。”
玉乔瞧他那紧张样,暗自好笑,说道:“你不是新来的小周吗?老爷问话不用紧张。你新来的,怎么知道那就是二少奶奶?”
“回三太太的话,我原也不认识的,但她从这儿走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了。”小周回答的规规矩矩,玉乔满意地笑了。
“居然真的是她!还算个大家闺秀呢,服孝期间也敢这样频繁的往外跑!你,就你,现在就去追,跟上她看她去哪里!”老爷气不打一处来,玉乔连忙在一旁安慰她。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小周喘着气就回来了,禀报说是二少奶奶进了天韵社。
“原来是去看戏,瞧把老爷子急得!若兰也真是,想看戏说一声请到家里来不就是了?是不是那里有出什么新角了?”玉乔轻巧巧地转移着老爷的注意力。
“噢,我听人说有个叫许老板的,演小生特别好!”小周其实和他舅一样机灵。
“许老板?”玉乔作思索状,“难道是许梨生?”
老爷黑着脸,阴沉着说:“不管是不是去看戏,我要听她当面的回答!”
玉乔原意只是想吸引老爷注意若兰有不轨的倾向,不料竟要面谈,心知要起事端,想拦也已经拦不住这个犟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