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人醒来时,耳边响彻着滴滴答答作响的闹钟声,甚是聒噪,让本还带着些许困意的大脑,不由得清醒了过来,春人从床上坐起,关掉了手机闹钟,一边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看起来是一个跟往常别无二致的普通的早晨————如果,忽视掉春人窗边,像是毛毛虫结茧一般裹成一个球的白色被团的话。
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春人吵闹的闹钟声,尽管也因为春人很快的就关掉了闹钟。裹在被团里的主人,姿势和昨晚时一模一样,正一动不动的沉睡着,如果不是能听到十分细微的呼吸声的话,春人甚至怀疑里面躺着的是不是具尸体。
春人是已经醒来了,而她离说好的时间则还需要再睡四个小时。
关于睡眠时间,这点似乎是她的逆鳞,春人可不想吵醒她,来代替‘那个男人’成为她实力的检测者。
轻手蹑脚的跨过了她裹着的白色被团,原本一个人住还绰绰有余的空间,现因多了一位住客,而变得拥挤了起来,春人绕过桌椅等障碍物,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门,里面空荡荡的只留下了几片干瘪的吐司面包,还有几根开始变得不新鲜的胡萝卜和芹菜叶。
将剩余的几片吐司面包,叠在一起,像是大号的汉堡般,一口咬下,可惜嘴里并没有品尝到肥美的脂肪和饱满的肉汁,只有一点点面包本身的风味,怕麻烦的春人,也懒得去厨房拿xxx酱之类的调味料,只是马马虎虎的解决了早餐。
吃完早餐,时间来到了七点十三分,虽然还没到艾雅法拉醒来的时间,可春人不得不抓紧时间出门了。理由很简单,星期三是要去上学的日子,尤其是在缺勤了星期一和星期二的课程的情况下,作为高中生的春人,为了避免留级,必须得补出勤天数了。
反正要找的那个男人,出现时间也是在晚上,等放学后再去找他也完全来得及。
而且,春人今天去学校还有一件必须的事情要去做。
但,在走出公寓大门前————春人拧开公寓的大门,藏在门后的阴影里,看着外面闪亮的阳光,心里有些担忧。
有着吸血鬼的她的血的自己,会不会像吸血鬼一样,害怕着阳光?
*
结果,证明只是春人的多虑罢了。
春人走在阳光下,身体也并没有像某个百岁吸血鬼一样,化作沙子般的尘土,随风逐渐分解为无机质。要说有什么具体的感觉的话,也就是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耀眼罢了。
至于原因可能是,春人的身体只混入了少量的吸血鬼的血。就像艾雅法拉所说的,现在的春人不能算作是人类,但要说是吸血鬼一方的话,也相差甚远。
一路走到学校,比平时要早了十几分钟到校门,春人嘀咕道,或许自己应该将闹钟再定晚一些的,还真是浪费了睡眠的时间。
在左脚痊愈后,春人不再需要依靠手杖走路了,也拜此,移动速度比之前要快了不少,以前虽然离学校近,但也要走个半个小时才能到。而且不依靠手杖,还有另一个好处,春人走在路上所受到的目光,明显比之前要少了很多,毕竟比起之前单眼单脚残疾,像是在cosplay某个黑深残人物的形象来说,现在顶多会被不明真相的路人误会为,一个自以为眼睛里栖息着什么邪恶之物的中二少年罢了。
————等艾雅法拉治好了自己的右眼后,自己就跟普通人一样了。
想到这,春人难免有些期待。
*
“————黑咲春人。”
“到。”
闻声,作为班主任的樱木老师,抬头看了一眼春人的座位,见春人出席后,点了点头,在点名簿上打了一个勾。
“————王马小吉。”
“到。”
“————日向创。”
“到。”
......
樱木老师按照点名簿的顺序,接着进行点名。
而此时,黑咲春人的注意力却没有在教室里,坐在后排靠窗倒数第二个座位的他,侧过脸,将目光投向窗外,窗户大开着,吹拂着的微风捎带来青草的味道,春人坐看天空上的云朵变化,思绪开始渐渐的飘向远方。
黑咲春人并不是很喜欢上学,但是,也谈不上是讨厌的程度。春人当然知道认真读书的重要性,也明白,身为残疾人的自己,更要通过刻苦学习来弥补身体上的缺陷。事实上,春人的成绩,在年级段里也是名列前茅。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内心产生迷茫,模糊着找不到自己的目标,就像是被迷雾层层缠绕住视线,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一般。
去考上一所好大学?进入一家知名企业工作?诚然,这些的确是可以作为目标去实现,但若要说是人生的理想的话,也未免太过冰冷了。
其实曾经,春人也确实有过拼命去追求的东西,甚至一度将其作为自己的梦想。
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却令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事故中他失去了双亲,并且自己的身体也落得了残疾。残疾的身躯,是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也是从那时起,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在出院后,黑咲春人就像是一艘海面上迷航的帆船,任由着海浪将它推至任何一个方向。
他的心里在一遍又一遍的在质问着自己。
————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又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三年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般,春人陷入在无法前行的泥潭当中,慢慢的沉沦,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然而,无论春人期待与否,他的人生又发生了一次变化,尽管听起来有些胡扯,像是三流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可黑咲春人确实得到了,能改变现状的力量,曾经他不得不放弃的梦想,现今又能够重新的捡起。
————那天,艾雅法拉问春人:为什么得知自己已非人类后,却表现的不怎么震惊。
“这是自然。”
当时,春人并没有将脑内瞬即想到的回答,直接说出口,一来是,对方并不一定能听懂自己自言自语式的回答,二来,则是碍于羞耻。
实际上,无论那时出现是宇宙人、未来人,还是超能力者,又或者是吸血鬼也好,春人都想说等候多时了。
就像是中二期的少年常会有的幻想,只不过春人在幻想中又多了一分期盼和希冀,他想象着、祈祷着‘说不定会有这样的一天’的发生。
————他一直在渴望着‘有谁’能够将自己停滞不前的时间,再度流动。
*
放学后。
春人走向教学楼附近的剑道部所在的剑道馆。
因已经有学生赶到剑道馆内进行训练,里面响彻着激昂的叫喊声,还有时而传来的竹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春人站在大门后听着,身体竟是不由自主的雀跃了起来,握住门把手的手指,也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武者震吗?
春人内心感到有些好笑,摇了摇头,随后,拉开了体育馆的大门。
走进馆内,十分显眼的就能看到,在篮球场的中心,有披盔戴甲的两人,正在练习对打,一人手边一把竹剑,双手紧握着竹剑悬至身前,不断的试探着对方的气息和距离。
气氛如剑拔弩张般的紧张。
深谙道场规则的春人,并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训练,而是轻声合上了身后的门,缓步走了进来。
两人对峙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不断的刀锋试探当中,最终由身型更为壮硕的一方,率先发动了进攻,下沉的重心,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接着,是连话语描述都显得多余的一击,仅仅只是握紧了竹剑,并用尽自己的全力挥舞了下去而已,没有任何多余的技巧,是最为直接,但也是最快的一击。完美的抓住了对方犹豫的空隙,斩了下去。
对手虽然反应了过来,但身体上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面!”
眨眼之间,两人就决出了胜负。
在旁观战的春人,内心有些惊讶,刚才的那一击,完全的超出了高中生的水准,行动之迅速和果决,以及在时机把握上的毒辣,那明显是感觉到了对方正准备进攻,在对方攻击前意识空白的零点数秒间,才发起的攻击。正所谓进攻的时候,也就是防御最脆弱的时候,人一旦准备进攻,视野就会变得狭隘,对敌人的进攻就会相应的松懈。
不过,以上所说的也仅仅只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但以‘眨眼间’、‘一瞬间’、‘呼吸间’为计量单位,作为决定胜负的关键的,就是名为剑道的竞技运动。
待对战结束后,春人顿时感到有几股视线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视线中夹杂着疑惑,似在好奇,怎么会有个陌生人在训练场里。
春人毫无畏惧的迎着目光前进,并没有因备受瞩目而感到不适,相比前不久所经受的视线来说,此时也只如毛毛雨般的细微,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好同学,有什么事吗?”
有一人见春人像是在寻找着谁,踏步迈上前询问道。
她的身高比春人要矮一头,体型娇小,可爱的形象与森严的道场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小学生勉强穿上了西装般的,令人感到强烈的反差。
没想到剑道部里居然有女生,春人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敢小瞧她,从她矮小的身躯中,春人却是窥视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并判断到,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你们的部长在吗?”
“我就是剑道部部长。”
对方说道。
春人闻言,控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尽管以貌取人是件很失礼的事,但春人确实是没想到,这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生,竟然是剑道部部长,要知道,春人学校的剑道部,可是曾经打进过全国大赛,在东京区内有名的强豪。能在东京区内脱颖而出,甚至争取到全国大赛的资格,必须经过极其激烈的竞争和厮杀才能做到,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既然已经见到了部长,春人也就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要加入剑道部。”
听罢,对方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也难怪她会感到疑惑,毕竟现在并不是社团招新的时间段,很少有人会选择加入,而运动社团更为如此。
对方认真的审视了春人一眼,当看到春人右眼处的眼罩时,神情一滞,这也是春人预料之中的反应,
“......虽然规则上是可以加入,不过,我们剑道部一个月后就要参加全国剑道大赛了,全员都在备战中,就算新人加入了,也没有空进行培训,只能是自主训练。而且,剑道部的训练是很辛苦的,如果只是想体验一下剑道的话,还是谨慎考虑比较好。”
剑道部部长婉言劝道。
春人也明白对方是出于好意,才说这些话的,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捡起自己曾经放弃过的东西,没有退缩,表情认真的说道,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才来的。”
春人深知,剑道这条路上的艰辛,远没普通人看到的那样轻松,无休止的训练,枯燥而乏味的空挥,需要不断打磨精进的技术,要想达到与他人竞技的水准,就需要付出非比寻常的努力,牺牲许多的东西。
春人十分的清楚这些,因为自小时候起,他就经历着这些痛苦。春人的父亲以前是开道馆的,作为道馆的下一任继承人,对春人进行了严格的教育和训练,想来,那是一段十分煎熬的时光,期间有过深感挫败的时候,也有觉得自己一事无成的低谷期,对春人来说,剑道,痛苦的时间远比喜悦的时间要长的多。
但为什么春人还是选择剑道呢。
这是一个如孩童般幼稚的想法。
————他想要实现父亲的心愿。
在春人儿时,发生过一些事,最终令父亲放弃了剑道,关闭了从上一代人那继承而来的道馆。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父亲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精神状态萎靡不振,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一般,春人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还年幼的他,一时起意,想要代替父亲去完成他的愿望。
起初,只是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罢了。
可在对父亲说出这些略带童稚的话后,平时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却是流露出了复杂的笑容,一边抚摸着春人的头。
当时,春人并不理解,父亲为何笑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对父亲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模糊的明白了————父亲将什么东西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
“我想要加入剑道部。”
黑咲春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