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距离打茶围结束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对比起其他三院的氛围来说,南院此时的气氛却是有着一丝怪异,起初也只是在不多的几人心中浮起,但当时间流逝,那股怪异感便会在人群中陡然炸开。
丝竹管弦之声依旧在台前缓缓弹奏着,一张一张的宣纸在人群中传递着,才子们依旧奋笔疾书,这些本该是正常的,然而当有人低喃出声时,一个名字才会在众人中纷纷传开。
“刚刚那人是?”
“有点印象,好像是张大户家的那个纨绔少爷。”
“张靖,张景凡,这人我认识,就是他。”
像这样的声音起初还小,但片刻后像是一壶水被煮沸了,瞬间,在庭院中引起一片哗然。
有人疑惑的打听着刚刚发生了何事,也有人在捶足顿胸,不得不说,张靖的那几句残句确实令他们愤愤不止,尽管是残句,但每一句诗词还都是极为优美的,然而偏偏就是这样才是最为气人的,这不就是吊人胃口吗。
当然,除了这些声音依然是有反对的声音出现的,有些了解张靖为人的人大都开始唱起了反调,要说他们有仇怨的话那肯定是没有的,但不妨碍这些人看不惯,凭什么呢,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怎么可能会写出这样的诗词,他们这些从小专研诗词的才子怎么可能会输给这样的一个人,这很明显的不现实。
“这几句诗词断然不是那个张靖所作的,对于这点我敢保证。”
那边方桌前围了众多的年轻才子,其中一位名叫郑浩的才子信誓旦旦的说完后,另一边名叫刘煜的才子接话问道:“兄台为何如此说,可是有什么依据吗?”
“哼……”那边郑浩轻哼一声:“依据?这还用依据吗?那张靖我认识,我们以前还是一个学堂上课的,我跟你们说啊,那人根本不会诗词之道,整天走鸡斗狗、胡作非为、不学无术,你们认为就这种人还会写诗词吗?嗯?”
众人摇了摇头,只见郑浩继续说道:“还有啊,你们想,这几句诗词为何都是残句呢,张靖要是会作诗可为何不补全呢,偏偏弄个残句出来,这不明摆着哪里抄来的吗?”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
“是吧。”郑浩扫了众人一圈,神色颇为得意,仿佛是天桥底下的说书人般,端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后,方才继续说了起来:“对于这个小弟并不是故意针对他,除了以上的几种推测外,我还是有最直接证据的,不知各位兄弟有没有兴趣看看。”
“哦?竟是还有证据?那赶紧拿出来让我等好好瞧瞧一番。”
“那证据便是他以前作过的诗词,你们是有所不知啊,张靖那人以前还自诩我们清河第一才子呢,害不害臊啊……你们等等,我想想啊,嗯……有了,我这就念给你们听。”
“咳咳……”郑浩清了清嗓子,缓缓念了出来。
“梧桐树上梧桐叶,梧桐树下数落叶。”
“十叶百叶千万叶,扫入丛中皆不见。”
“…………”
“…………”
“你确定这当真是那张靖所作?不曾骗我?”刘煜皱眉问道。
“咦,我说,你这样问是何意思,不是张靖所作难道还是我作的不成?你这人好生奇怪。”
“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这边庭院依旧在这种略显怪异的氛围中持续着,然而在另一边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情况。
同一时刻,南院后院的小楼,一间属于女子闺房的房间中,唐晚凝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秀发。
房间中隔绝了外围喧嚣的声音,只是在偶尔时,唐晚凝还是会期待的看上那边一眼,对比起其他三位姐妹,她是属于那种婉约派,性格上倒是更加放不开,也可能是儿时家境使然,也是因为如此,每次的打茶围她这边才子总是没另外三位姐姐多的。
距离夺花榜姑且还有八九日的时间,百花楼的妈妈也开始了敛财的手段,但对于花榜她其实倒是不想争的,然而对于她这种身在青楼中的女子而言,是没的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就算在如何自怜又有何用呢,不过是上边人的敛财工具罢了,也最多是期盼着若是哪一天有个能真心对自己的才子将自己赎身了去,就算是做个小的也是无妨的,只要那人是真心待自己便行。
然而,这些未免天方夜谭了,男人都一个样,这些她一直都是清楚的,倘若哪天自己老了,没有现在的容貌了,那对方还能像刚开始这样对自己吗?大抵是不会的,如果平常不顺心的话,打骂上自己一顿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便是现实。
今夜的茶围只是开始,这样的活动以后几天可能都是这样了,望了那边一眼,她轻叹了口气。
同时,楼上脚步声响起,略带匆忙,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肯定是自己的丫鬟冬梅,许是又觅得好诗词了,这样想着时,房门被推开了:“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这么急切,可是又发现什么好的诗词了吗?是刘煜刘公子吗?”她头也没回,这样淡淡的问着,望着镜子中冬梅的身影,她觉得有些奇怪,今夜零零碎碎已经收到过好几首诗词了,但最多的就是那个刘煜的,这时,丫鬟冬梅这样跑上来时,也难怪她这样问。
那边冬梅却是摇了摇头,喘着粗气,嘴巴一张一合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不是刘公子吗?那是郭公子的,嗯?也不是?”镜子中的丫鬟依旧摇了摇头,到这时她才好奇的回过了头,站起身来,走到了冬梅的身边,轻拍着她的后背:“时间不是还早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这么急呢。”
喘息了片刻后,冬梅咽了下口水,方才开口说道:“是……是……是张公子的……”
“嗯?”唐晚凝皱了皱眉:“哪个张公子?张德明?”
“不是……是……是张靖,张景凡。”
“张靖?张景凡?”她眉头皱的更深了,望了冬梅一眼,随后将冬梅手中的宣纸接了过去,坐到桌前看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凝固住了,半晌后,房间中传出女子轻声呢喃的话语,仔细听的话,可以听见那是女子在吟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