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杨芮班孩子的学习状态明显改善许多，一是孩子们已经适应新老师的教学风格，产生了情感寄托；二是年底的两个月没有长假，最近的元旦对孩子而言遥遥无期，冷空气逼得孩子更愿意呆在教室，打消了动不动在场子里疯跑的念头。
下课期间，除了个别活跃的精力王子，大部分娃更愿意闷头爬在桌子上小憩一会。杨芮的办公室与三1班教室隔不远，听到下课铃声，她会经过三2班教室走廊去自己班监督。监督太官方，可以换成谈心、聊天、辅导这类孩子易接受的词汇。
上节课老师看到杨芮进教室后面站着，对她笑笑，意思是我要离班了。英才学校有规定，教室不允许没有老师，所以老师讲完课不能马上走，需要等到下节课老师或班主任来接管监督方能离开。这样的规定对老师来讲的确很不友好，但对孩子安全有不错的保障。
杨芮教单班后，只要下课便去教室后面站着，让带自己班的老师能及时离开休息。若是任课老师还在拖堂，赶着讲完余下的内容，杨芮默不作声在教室后旁听。老师们喜欢去三1班上课，上课热情就高，孩子学得投入，良性循环。
因为冷，教室门窗在上课期间一直关着，室内空气浑浊不堪，杨芮踏进门就感到一阵眩晕。“嘉欣，凯凯，起来活动活动把窗户打开。”杨芮对趴在桌上的孩子们说，“都起来活动活动，这样睡小心着凉。”
爱聊天的社交小达人们围着杨芮，分享最近遇到的搞笑事。男生喜欢说吃了什么，买了什么，玩了什么，女生谈话的内容多是关于爸爸妈妈，爷奶弟妹等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变化。三年级的女生有不少在吐槽弟弟的，杨芮好奇的问：“你们都有弟弟吗？”
孩子们被问得莫名其妙，茫然地回答：“有啊。”
杨芮没有弟弟或妹妹，因为计划生育。现在不同了，而能在英才读书的家庭多少经济实力较宽裕，二胎家庭近乎标配。杨芮爱听他们对弟弟妹妹的吐槽。
熊雯是班上学霸，文文静静。杨芮好不容易见她凑过来，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芮拉住她的小手问：“雯雯，你喜欢你弟弟吗？”
“不喜欢。”雯雯腼腆地说。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他什么？或者他哪里让你讨厌？”杨芮尽量换不同说法启发熊雯思考。
“他很烦，在家里就知道吵，妈妈嫌不过，就让我来带他。”熊雯嘟着嘴说，“最烦他吐奶，我刚喂完奶抱着他顺，他不老实，板来板去（方言，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吐我一身，恶心死我了。”
旁边的小朋友一脸好奇，“什么是吐奶？”杨芮没结婚，难以根据熊雯的描述想象场景，奶？谁的？吐奶？呕吐吗？但作为老师，有同学替她问了，所以杨芮只需用期待的眼睛看着熊雯就好。
大小观众焦点式的目光注视着熊雯，她没有得意（顶级学霸总有异人特质），语速稍快地解释道：“就是抱着弟弟，用奶瓶喂他奶，喝完后要抱他坐着，让奶流到他胃里。他太小，消化系统没发育好，如果乱动，刚喝的奶水会吐出来。味道超级恶心，婴儿奶粉味道超级难闻，黏糊糊的，吐我身上。真想抽他丫的。”
“咦！”小听众们发出惊呼。杨芮是成年人，控制力强，不必把惊呼从嘴巴发出。杨芮的关注点和孩子不同，不在最后黏糊糊的恶心奶水上，也不是学霸也会说不文明用语，而是感叹学霸家庭教育的可取之处。
“后来呢？你怎么做？”杨芮最先从惊呼中跳出来问。
“我喊妈妈来弄他。我得自己去换身衣服，洗刚被他吐脏的衣服。”熊雯说。
“你洗吗？你家没有洗衣机吗”嘉欣问。
“有啊，不过妈妈不让我把沾满弟弟奶水的衣服丢洗衣机洗，让我先用自来水先冲洗干净，再放洗衣机。”
杨芮赞许地点点头，发现另一位学霸程慧也在。程慧性格活泼，见杨芮看她，大致猜测杨芮想法，很大方地开讲：“我弟弟现在都上幼儿园了，他需要喂奶的时候我太小。”
“你喜欢你弟弟吗？程慧。”杨芮问。
“喜欢啊，挺好玩的。”
“他会不会跟你抢吃的，或抢玩具。”杨芮问。
“不会，他很听我的话，像个小跟班。”程慧说。
杨芮粗略分析要么是程慧性格强势能把弟弟制服帖，要么就是熊雯的弟弟不懂事，天地不怕。其他孩子向程慧投去不屑的眼光，稚嫩的表情上全是三个字“我也行”。
“你们周末一般去哪玩？”杨芮不打算继续方才可能产生情绪问题的话题。
“万达，海洋球。”
“万达，必胜客。”
“嗯，说自己爱吃的也行。”杨芮为那位不听讲的孩子铺好台阶。
“游乐场。”
“在院子里跟小伙伴玩。”
“你呢？熊雯，你周末干什么。”杨芮决定发挥学霸引领作用。
“做作业，，看书，打球，带弟弟，看电视。”熊雯说。
“你会打篮球？”嘉欣问。
“不，羽毛球，和我爸爸打。他一到周末就会喊我去打羽毛球。”
“看来你有一位很爱运动的爸爸。”杨芮说。
“我爸爸下班除了看手机，就是看美女。”班长杨萌开启对爸爸的讨伐。
“我爸爸周末还出去加班。”
“我爸爸好，周末带我们去户外烧烤。”张泽说。
杨芮见张钰眼神失落，猜到她因想起常年在外工作的爸爸而伤心。“程慧，你爸爸在上海工作，平时你妈妈带你和弟弟去哪玩？”杨芮问。
“我上周和弟弟去河边放生乌龟。”程慧说。
“啊！”小听众一脸质疑，满心好奇。
“买的乌龟放生吗？”杨芮问。
“不是，暑假的时候去乡回老家抓的。”程慧用双手比出一个鸡蛋大小，“抓到它时这么大个，当时抓了两只。”
“为什么不养了？”小听众问。
“有一只生病死掉了，另一只感到孤独绝食，妈妈说最好放生，让我选择。”程慧眼神流露出未曾完全消逝的不舍，杨芮看得出她当时选择的痛苦。
上课的音乐唱起。“好，快点回座位。”杨芮起身喊道。回办公室的路上，杨芮看到三2班朱欣依然在讲课，想必她又是两节连堂，充分攫取可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