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离也没有计较陈塘礼的口误,只是站在堂上,仔细观察那几个人的反应。
骇人的动静依旧没有停止,无情木像雨点一样,砸落在四个人血迹斑斑的身后。
“太子殿下,救救奴才们吧!昨天奴才们确实将礼王世子送回府了,礼王妃还赏了奴才们一人两吊钱,其他的奴才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太监强忍着疼痛央求道。
“中途可有什么变故?比如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不寻常的事?将过程仔细讲来。”
楚夜离问道。
“奴才们与太子殿下分开后,就抬着世子回府,走到一半的时候,世子让我们拐了一个弯,去了一趟猫耳巷,然后就回府了,是礼王妃亲自将人接入府的。”
“他去猫耳巷做了什么?与何人接触过?”
“什么也没做,就是从猫耳巷走了一趟。”
“猫耳巷与礼王府并不同路,反而相隔甚远,为何不直接回府?”
“当时奴才们也是这样说的,世子说猫耳巷的一户民居中,存着他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得去看看,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世子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去了,就直接回府了。”
“什么样的民居?”
“猫耳巷中门前有两颗大槐树的就是了。”
“陈公公,把他们都放了吧!世子的失踪或许和他们无关。”
楚夜离对陈塘礼道。
陈塘礼哑然:“太子殿下,礼王世子身遭责难,如今又下落不明,最后接触过的就是这四个人,岂可轻放?”
“你就是把他们打死了,也不可能知道人在哪里,贼人顶着世子的脸皮,招摇过市,非亲近之人,谁能发现。”楚夜离道。
“礼王妃难道就没有发现么?如果是那时候就已经是假的,岂会亲自将人接入府中。”陈塘礼分析道。
“嗯!这事本宫也想不通,等见到王婶再论。你将昨夜值班的护卫队长庄队长找来,本宫有些事情想问问他。”楚夜离道。
陈塘礼道了声喏,就下去找人传令去了。
楚夜离走到那个回话的小太监面前:
“你刚才所言可是实情?”
“句句属实!”
“来人,让他们画押。”
一旁负责记录的小太监拿着自己刚才记下他们谈话的纸张,让那个回话的小太监画了押,按了手印。
“你们认可他所说的人都可以签子画押。”
楚夜离看着旁边几个还在哼唧呼痛的两个人道。
那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伸手在那纸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楚夜离又走到那个一直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吭的小太监面前。
“太子殿下,你可否为奴才做主?”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楚夜离耳边响起。
“太子殿下,奴才知道世子在哪里,请太子殿下救救奴才的姐姐。”
话落,那人的脑袋与四肢像是失去了灵魂,如一滩死水一般失去了生机。
楚夜离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那人身后的司刑使,正是那天对自己施以责罚的那个小太监,也算是个熟人了,暗中对他使了个眼色,高声道:
“这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看来也救不活了,找几个人把他丢到乱葬岗去吧!省得一会儿死在这里,徒添晦气。”
那个小太监似乎是接收到了楚夜离暗中传递的消息,当即放下手里的无情棍,伙同按住那人腿脚的两名小太监,一起将人从刑凳上抬下来,拖出来司刑处。
等陈塘礼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三个人拖着那小太监往外走。
“快点,搭出去!没用的东西!”
陈塘礼嫌弃的挥挥手,吩咐那三个人道。
“陈公公,让他们住手吧!”
陈塘礼大手一挥,屋子里终于听不到那令人心悸的动静了。
“太子殿下,庄队长此刻不在值所,据说是跟着礼王爷去了猫耳巷。”
陈塘礼恭敬的回道。
“嗯?这倒是有趣了。六皇子难不成也与猫耳巷有什么关联?”
楚夜离显然没有想到礼王已经去了猫耳巷。
“太子殿下,奴才派人送您回东宫吧?”陈塘礼殷勤道。
“不必!等会儿那三个回来的时候,让他们扶着本宫走一趟昨夜礼王世子所经之路。”
楚夜离此刻并不想回东宫,他实在想不出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穆青灵和母妃。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礼王叔在东宫里发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此刻,他并不想让东宫再生枝节。
楚夜离知道只要是东宫曾经出现过的人或者物肯定就在父君的暗中监视下,早早晚晚都能见到,不急于一时。
楚夜离打定主意,在陈塘礼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昨天下午他和楚夜征从城外回来时分别的地方。
“陈公公,你可知昨天礼王世子进王庭时所经过的具体路线?”
“回太子殿下,外男无召不可随意进出王庭,昨天早晨礼王世子私自闯了一次王庭,大闹了一次勤政殿,被君上赶回了礼王府,禁足三个月。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礼王世子又来闯王庭大门,说有要事回禀君上,君上将人请进勤政殿后,没出半盏茶的功夫,就传了刑杖,当众挨了八十板子,然后就遇到了太子殿下。”
陈塘礼简要的讲述了一下礼王世子的活动轨迹。
楚夜离在陈塘礼的介绍下,沿着楚夜征去勤政殿的路仔细的观察。
楚夜离和楚夜征昨日下午回了城,实在楚王庭的东门—百仪门分别的。
楚夜离跟着东宫总管太监小鹿子去了东宫。
楚夜征独自一人顺着百仪门通往勤政殿的甬路西行。
途中经过御花园的东侧门,转过一道回廊,再向北行数百米才到勤政殿的一进门。
楚夜离因为身上疼痛,是以走的很是缓慢。
在过御花园东侧门的时候,还被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幸亏陈塘礼及时将人扶住,才避免了尴尬。
楚夜离喘着粗气站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打量。
“咦?这好像是个耳环。”
陈塘礼无意中在一株白梅花树的根部捡起一枚精致的翡翠耳环。
楚夜离接过拿在手里看了一下,就收起来了:
“大概是哪个粗心的宫女落在这里的,先收着。”
楚夜离认得这枚耳环,是穆青灵去年生辰的时候,母妃送给她的贺礼,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与楚夜征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
陈塘礼继续扶着楚夜离往勤政殿的方向挪去。
“呀!太子殿下,奴才还是送您回东宫歇着去吧!您后面伤口崩裂了,咱别折腾了。”
陈塘礼扫了一眼楚夜离的身后,鲜血透过裤子,晕染了出来。
“无妨!疼点好,疼点长记性不是么!等等!”
楚夜离脑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没有抓住。
“陈公公,仔细找找这一路上哪里有血迹,世子比本宫伤的重,若是在出王庭以前就被人掉包,那在藏匿过程中肯定会有血迹留下。”
楚夜离心中有了追查的方向。
陈塘礼答应了一声,仔细的观察一路上的角角落落,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
等两个人磨蹭到勤政殿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刚刚散朝的楚王和林语。
“离儿?你怎么不去歇着,瞎跑些什么?”
楚王大步流星的走到楚夜离跟前,将人翻过来,看到身后渗出的血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你又在闹些什么?折腾自己真的这么好玩么?不知道疼么?”
楚夜离被楚王的三连问给唬住了:“父君,离儿没闹!离儿想到了寻找世子的线索,才想着得告诉父君一声。”
“他能有你的身子重要?”楚王诘问道。
“毕竟是离儿害世子挨了板子,也是离儿私自做主,派了不可靠的人,才导致世子失踪的,离儿现在的疼痛不及世子的万分之一,离儿只是想快点找回世子。”
楚夜离说着就不由自主的抽泣起来。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天真,有些事情的真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楚王扶额轻叹。
“不管怎么说,世子现在还伤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处理,离儿总觉得是自己的鲁莽才害了他。”
楚夜离越说越难受,竟然抹起了眼泪。
“那你想到了什么方法?”
楚王不再同他纠结是非对错,只想将人给弄回东宫好好养伤。
“世子比离儿伤重,所经之处,肯定有些许血迹被无意中留下,父君可以派人仔细检查王庭的每一个角落,必能发现蛛丝马迹。”
楚夜离脆生生的道。
“林语,你去督办此事!务必将王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一下,再将王庭里所有的宫女奴才都筛查一下,看有没有受伤之人,再去御膳房询问一下,宰杀牲畜的血液是如何处理的。”
楚王将楚夜离的发现,归结为三大类,让林语带人去核实。
“父君果然心思缜密,离儿就不曾想到那些地方去。”
离儿也听懂了楚王的话里所隐含的深意。
“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自己都作成了这个德行,还想着逞能。”
楚王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不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殿下说道。
“东宫可没有几个人是真的关心离儿的。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罢了。”
楚夜离知道东宫的那些人早就在母妃的金钱的诱惑中,一点一点的沉沦在母妃的淫威下。
思前想后,竟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真心的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