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耳倾听一会，然后嗤笑道：“燃灭佛好算计，差点让你蒙混过关，不惜自降一境让普灭看起来像是全无修为，所谋甚大啊。”
从青鸾左手边射出一道玉光，普灭被击中后气息不断上升，最终定格在五贼境，而不是原先的真仙境。
燃灭又惊又怒却不敢多言，而普灭被识破后战战兢兢冷汗频出，再无之前淡定自若的样子。
“域主慈悲，不愿再添杀业，若是佛子能够胜我山海学宫弟子，放尔等一条生路又何妨？”青鸾抛出一个巨大的诱惑。
燃灭虽然恨不得以身代之，但还是放低姿态欣喜道：“青鸾仙子此言当真？”
青鸾并不言语，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师徒俩。
“畜生，还不谢过域主和青鸾仙子。”燃灭一巴掌把普灭扇跪下道：“敢问贵宫高徒何在？”
“杜子虚，还要我请你出来不成？”青鸾高声喝道。
只见杜子虚从殿前廊柱后现身拱手道：“学宫末学后进杜子虚参见青鸾仙子，向域主大人请安。”说着对青鸾左手边无人处行了个大礼。
“这烛九阴的烛云遁术果然非同凡响，连我都没有半点察觉。”玄仙的青鸾心中嘀咕道。
燃灭又气又恨，气的是他其实早就发现杜子虚了，还以为是山海界的探子，没有放在心上，恨的是为什么没顺手一掌拍死他。说到底还心存侥幸，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妄想寻一条活路。
“杜子虚，这位便是普灭佛子，已经被域主控制在了五贼境界，和你当时对战的蠪蛭基本一个水平，怎么，有信心么？”
说是实力相同，但曾经是真仙的普灭岂是蠪蛭可以相比的，须臾子封了他的修为，但无论是仙魂还是仙体依旧仍在巅峰，被压制的仙力依旧是仙力，不是法力可以碰瓷的。
“但听姐姐吩咐。”杜子虚并无惧色，同时厚脸皮的拉近关系。
青鸾把右手玉环解下，抛在空中，迎风就长，到老死殿前上空时已经变得和广场一般大小，落下时将杜子虚和普灭圈在其内，并无第三人踏足。
“生死环已开，无规则死斗，诸位请放心，圈内圈外两个世界，连声音都透不出来，绝对的无干扰。”青鸾一副秉公办理的样子对着面前放大的山海镜道：“登仙境杜子虚对阵五贼境佛子真仙普灭，看我山海学子如何以弱胜强、逆转乾坤！”
“别让姐姐失望哦。”青鸾将山海镜对准下方两人暗道。
山海星域内只要有山海镜的地方此时都无一例外地收到消息：青鸾仙子邀您共观盛事，“是”或“否”？
“青鸾仙子是谁？”
“不知道啊。”
“这你都不知道，域主大人的总管，上次域主大人莅临学宫我还见过呢。”
“那得看看。”
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有点“是”的，也有点“否”的，但这都不重要，因为各大主星显眼建筑上的山海镜全都在现场直播。
“子虚，是子虚！”
“又轮到他出风头了，诶！”
“杜子虚，果是劲敌！”
杜子虚的故人无不兴奋，只有囚魔星的墨宗主淡然自语道：“如何？蚩尤，一会子虚杀你如杀狗。”
“墨语风！我是五贼境你不是？到时候被别人大义灭亲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呵呵。”
遥远的魔神界和太乙仙域，山海界各有大军在此征战。
“太乙仙主，不妨暂停兵戈，欣赏一番小辈比斗如何？”两军阵前，被尊为雷神的常先主动提议道。
太乙仙主不着痕迹的瞥了山海界中军一眼，转而笑道：“僵持不下，正好给众将士解解乏。”
同样的提议被兵神力牧转达给魔神罗都，却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儿郎们，你们累吗？”
“嗷~~”魔族士兵此起彼伏的呼喊响彻云霄，仿佛是一群永不疲倦的忠犬。
“是么。”不带任何感情的两字压过大军声浪，原先还人声鼎沸的战场万籁俱寂，只见又一个须臾子浮现在阵前道：“罗都，现在累了吗？”
魔神罗都看着眼前真容难辨的山海界域主忌惮万分，仅仅一道分身都拥有不逊于他手下大将的清静境巅峰实力，能让他说什么呢？
“既然须臾子域主有此雅兴，本座自当奉陪。”
于是两方战场同时罢手，在天幕上放起了死斗，黑压压的大军一起看直播的场面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甚是滑稽。
“想不到我普灭还有此等荣耀时刻，四大星域聚焦我身，若是当场让你灰飞烟灭，岂不是既报了仇，又保了命？”普灭张狂道，在他眼中杜子虚已经是一个死人。
杜子虚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第一，是三大星域，森娑若佛域已经没了。第二，要灰飞烟灭的是你而不是我。第三，不管结局怎样，你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弃子罢了。堂堂佛子说话错漏百出，全无逻辑，真不愧是捡了传承伪佛之徒，让人笑掉大牙。”
杜子虚每指出一条都是在普灭心口插刀，揭开鲜血淋漓的伤疤。
森娑若，弃子，伪佛。
作为佛子自然通晓佛域不为人知的隐秘，作为既得利益者，之前佛域还在，高高在上的时候谁敢当他的面说这些？今日佛主不显连一个小小登仙都敢大放厥词，天劫骇人的登仙不是登仙？
“孽障，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不入真仙，终是蝼蚁！”普灭面色狰狞打出神通佛灭照，身后倒映一尊大佛，却是普灭自己的样子，略有血光闪逝，大佛眉心卍字射出佛光锁定杜子虚，妄图一击定胜负。
杜子虚自是不会让佛光得逞，光影态一开，只剩声音在普灭耳边回荡，而佛光失去了目标。
“打不着，嘿嘿，打不着。”
普灭见佛灭照无法建功，便收回佛光，双手结佛印喝道：“佛有千手悲世间！”
只见大佛双手虚晃，眨眼间幻化出无数佛手，无差别的攻向四周，覆盖了生死环内每一处空间。
遁法并非无敌，光影态也不是融入光影，一样有实体，能被击中，在普灭洗地式打击下，杜子虚跌出光影，踉踉跄跄。
“抓住你了！”普灭大喝道：“佛有怒目化金刚！”
大佛附体，普灭犹如金刚降世，欺身近前双拳齐出，拳未至，劲先到，封住杜子虚周身，让他无法动弹，眼看就要被打得四分五裂。
杜子虚神魂异化，模拟烛九阴神通，化作竖瞳出现在眉心，太极境的太一神魂释放无识黑狱功效更加离谱，普灭拳威当即泄空，整个人呆立不动，只有忽明忽灭的佛光显示他还在挣扎，越来越剧烈的反应意味着即将脱困。
刚要下死手的杜子虚突然顿住暗道：“不如试试这个。”
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中杜子虚盘地而坐，双手翻动结出和普灭相同的佛印，先天一炁催动下身后也是浮现佛身虚影，观其面目与杜子虚一般无二。
“佛有真经度世人！”
虚晃一枪后杜子虚口中念念不绝，正是之前得自老死星升仙台的轮回度人经。
学宫弟子开始用佛法度化佛子？
不论在哪的观众都摸不着头脑，山海界有佛法了还这么辛苦打佛域干嘛？
“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就整起了花活。”烛九阴倒也见怪不怪了。
旁人什么想法不知道，燃灭心中大震，从唇语中就能读到，这分明是他当初亲手刻录的轮回真经，连佛主都没参透的经文就被一个刚飞升的小辈掌握？眼色发狠暗道：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普灭此时心中是绝望的：就算我是个假佛子，放尊重点好不好，又是黑狱又是度人经，到底谁才是佛门俊秀，释家真传？
然而杜子虚可不理会这些，先天一炁加大输出，配合早已融入的佛心俨然是一副高僧度魔的情景。
普灭被杜子虚占住先手，佛音贯耳，空有一身的本领无法施展，原本带有血色的佛光渐渐纯净，因无识黑狱而凝重的面孔舒展开来，和善可亲，悲悯留心。
“子虚佛子。”
专心念经的杜子虚抬头看见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普灭，双手合十，谦逊慧善，虽然面容衣物未变，但气质天差地别。
“普灭师兄过誉，子虚粗鄙，哪儿当得起佛子之名。”杜子虚同样合十回礼。
普灭摇头道：“不到半天掌握轮回度人经，你不是佛子，何人可当佛子？”
正当杜子虚还要推脱时，一道道血纹从普灭胸口蔓延，待到爬满全身时，普灭只来得及说出一声：佛子小心，便四分五裂爆炸开来。
“老匹夫，你做什么？”青鸾气急却顾不上杜子虚，因为燃灭将手下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扔向她，全是满身血纹痛苦不堪。
燃灭本人身上纹路更加繁复，疯狂大笑道：“死死死，都给我死！”
有道是：光鲜佛衣身上装，穷途末路现癫狂，莫问初心埋何方，天道轮回终有偿。
眼看燃灭就要爆炸，大军纷纷散开。
“灭。”又是冷漠的一个字，原本沸腾的血人从里到外燃起了无名之火，在声音消失的同时燃灭真的燃灭了，连仙魂都不曾留下，更别提肉身了。
生死环内的杜子虚被普灭喷了一身血，却没大伤，破破烂烂衣袍下湘妃竹制成的护身法宝灵性尽失，一碰之下竹屑簌簌落下，求来的宝物就此报废。
“想不到佛子气运如此深厚，真仙境的血爆术都没能伤你分毫。”已经失去肉身和天地仙魂的普灭只剩人魂和杜子虚交谈，依旧慈悲，仿佛马上要消散的不是他一样。
“普灭师兄，这佛域可算是从头烂到尾了。”杜子虚语气只有同情。
“当初的老地府也好不到哪儿去。”普灭人魂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道：“作为土生土长的老地府人我可以告知佛子，老地府一样腐败不堪，清白不分。”
杜子虚心道：老地府若是清清白白，地藏王菩萨又怎么会到今天都成不了佛呢。
“而我和我的父母，便是带这群血佛入地府的引路人。”
石破天惊！杜子虚忙问道：“普灭师兄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血道秘术只要一代代传承，我活到纪元结束也没问题。”普灭似笑非笑道：“自佛域建立以来这么多年，三大佛从来没变过，而佛子也从来没变过，我只需要在新生后重新修炼就行，而日积月累的经验能让我在很短的时间恢复修为，但不会超过金仙，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佛主？”
“不错，佛主不会让威胁他的因素存活，血道秘术来自佛主，在一次次的重生中，我逐渐被蒙蔽了心智，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只要成为对佛主有用的人就行了，这是何等的地狱？”普灭双手覆面带着哭腔道：“想当初我也是有着崇高理想的人，父母更是为之牺牲的英雄，为什么……”
想必普灭师兄父母也不是牺牲这么简单的。
“罪孽难赎，佛子，我这辈子就到这了。”普灭越来越模糊，但还是竭尽最后一份力道：“吾名陈丰。”
“陈丰？”就这么朴实无华的一个名字，一个人，也想在人生的最后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杜子虚细细品味溅到嘴唇的鲜血，仿佛要从中读懂陈丰那遭人唾弃的一生，但最终，只有一嘴的腥气和淡淡的苦涩。
俯首尽是苟且相，一腔热血谁人尝。
“杜子虚，你没事吧。”青鸾早已收起生死环和山海镜，见杜子虚默然垂首就问上一句。
“多谢仙子关心，弟子无事。”杜子虚显然兴致缺缺。
青鸾却挺高兴道：“这下你威风了，三大星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抽空老死星，斩杀佛子这可都是能换好大一笔军功的，我都给你记上了。”
杜子虚不能失礼，还是拱手道：“仙子有劳。”
“不和你多说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安排呢。”青鸾开心而去。
“仙子慢走。”
杜子虚道身轻轻一震，污垢自去，重新取出衣袍穿起，又是一个山海天骄，学宫之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