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王宫里,夜明院正门。
孟趾离看到虞尧来夜明院找他,还以为这小子又整出了什么活需要他善后。
他问虞尧道:“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是造梦师了,我现在可以造梦了。”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这么快的。”
“我已经是造梦师了,昨天下午刚凝聚成了灵魂,晚上灵魂出窍在王宫附近转了一圈,实在太好玩了,所以我就睡到了中午。我还看到了你的梦,你在梦里和一个带着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在玩一种花牌,那个白胡子老头好像也是造梦师?不过我看不懂花牌,就离开了。”
孟趾离瞳孔微缩,明显是慌乱了:“以后不要随便窥视别人的梦……”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底气不足。
虞尧反问道:“你有资格这么要求我吗?”
“算了……不过我的思维壁垒比很多造梦师都强得多,你竟然能穿过壁垒,直接观测到我的梦境?”
“什么是思维壁垒?”
这话又让孟趾离震惊了:“你凝聚灵魂后难道就没有在窥视他人梦境时看到一层薄幕?或者在进入某些人的梦境里感到灵魂有种粘滞感?”
虞尧摇头,说道:“没有,昨晚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过的自由。我的灵魂像风一样飘荡,没有任何能阻碍我的。我昨天甚至看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你想知道吗?”
出窍后的灵魂没有实体形态,只有在进入他人的梦境后才能塑造出形体。
因为没有眼耳鼻口能接受信息,依靠超越五感的方式认知周围的一切。当虞尧灵魂出鞘后,周围数十里之内的所有细节,大到王宫大殿的全貌,小到树丛蚂蚁的爬动全都一清二楚。
孟趾离拍了拍自己的脸,赶忙按着虞尧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警告道:“不要胡来!这里是王宫!小点声!”
“知道了,现在你总相信了吧?”
孟趾离带虞尧走进夜明院内的一处小房间内,小心翼翼关上窗户,这才转头问道:“你没有找死,去窥视陛下的梦境吧?”
“那倒没有,毕竟我连陛下是谁,住在宫殿的哪座房里都不知道。不过我找到了温德育温厂公,他的过去很有意思,而且他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你窥视了总务厂厂公温德育的梦?”
“对。”
“你是进入了温德育的梦里窥探的?”
“对,不进入梦里怎么窥探?”
孟趾离的眼皮跳了跳,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忍住了。
见孟趾离表情难看,虞尧忍不住问道:“怎么,我闯祸了吗?可时温德育并没有察觉到我。”
“所有王宫里的重要人物都随身携带了预防造梦师窥探梦境的法器,国王陛下甚至能够反追踪窥梦的造梦师——似乎是先王拜托古巫制作的。有这些法器在,你根本不可能感知到温德育的梦境,你甚至不可能在灵魂出窍后感知到他。”
“可我确实看到了温德育的梦。”
“我不是在怀疑你,你身上奇怪的地方本来就够多了,多一两件不意外。你能先解释一下你是怎么这么快成为造梦师的吗?”
“在那些古巫的帮助下,我身体里的某些存在似乎获得了意识,他帮我凝练了灵魂,于是我就成了造梦师。”
孟趾离的世界观再次动摇:“你体内存在着什么东西?还能帮你凝练灵魂?”
“对啊,怎么你这么吃惊,不是你让我找古巫的吗?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我以为古巫可以用巫术帮你净化你的思维,才……等会”孟趾离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那个特殊存在,是不是那天我在你梦里看到的,那个在桥上飞速前进的铁箱子里,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家伙?我记得他当时拿起一块铁砖砸了我脑袋。”
“对,他叫钱塘,他的姓氏发音字形和钱秋御的姓氏非常像,我当时听到钱秋御的父亲是钱老先生时还以为是这位钱秋御老爹的灵魂附体到我身上了。还有,他砸你用的不是铁砖头,是保温杯。”
“保温杯?那是你家乡的特产?你记起你过去的事情了?”
“没有。”虞尧坦然地回答道:“我和那位钱塘都处于失忆状态,所以我们暂时达成了合作,他不会伤害我,我也会时不时回到深度睡眠状态,和他一起探索记忆里的细节,找出过去发生的真相。”
孟趾离回忆起那位虞尧深层梦境中钱塘的模样,再回忆了一下那位钱老先生的相貌,感觉完全不像——不过梦境中人相可以貌随便变化,不能作为依据。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钱老先生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灵魂也不可能残存。
因为追捕钱老先生的那个怪物知道自创世以来所有的求生手段,他根本不会允许钱老先生有任何复苏的可能。
“不可能,钱老先生已经死透了,怎么可能会附身在你身上?这个钱塘名字叫什么无所谓,但他八成就是依靠你的记忆产生的新人格,他随时可能吞噬你现有的人格,甚至完全取代你!你竟然敢和这个家伙合作?”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虞尧明显觉得孟趾离在小题大做:“我老家都没了,父母朋友也都死光了,就算这个叫钱塘的家伙取代我,成了新的虞尧,那又怎样?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如果钱塘是个废物,那他取代我之后这个世界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依然有一个对外自称虞尧的废物默默无闻的活着;如果他是一个魔头,要为祸天下,那跟我也无关了,因为那时候我的意识已经被他抹杀了。所以我还不如和他合作呢,他人也不错,我们很聊得来。”
虞尧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使得孟趾离一切的指责都无效化了。
“好吧,我就不纠缠这些问题了,我也会帮你保密。但以后不要窥视重要人物的梦境!我虽然有事没事经常去别人梦里串门,但惹不起的人我是肯定不会去找的,你胆子也太肥了!”
虞尧的耳朵自动过滤了孟趾离的指责,点头感谢孟趾离:“谢谢,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文化传承计划了吧。我记得下一步是让我找个人做实验,看看能不能把他思维同化了。”
“对,目前已经物色了不少实验对象了。现在泽海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犯罪的文盲。”
想到这里孟趾离又显得无比忧虑:“但你这非同一般的修炼速度怎么对外解释?就连钱秋御那种凝练魂魄的天才现在距离控制自身梦境都还远着。但你一个铁混子,三天就成了顶级的造梦师,这谁会信啊。”
“就说是古巫的功劳嘛,反正没人有胆子找古巫提问,就算有敢提问的,古巫也会帮我们圆谎的。”
“只能这样了。”
这两人串通了一下对外说辞,感觉自己准备好了,便一起动身去承文堂去找其他学者。出门的时候他们还遇到了钱秋御——因为虞尧最近几天和古巫们厮混,承文堂便拉来这个小女孩做测试。
学者们对懂事又听话的小女孩态度很好,如果是一个懒散的年轻男性抄完一堆古籍,最多得到几句夸奖,干不好恐怕还要挨罚。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就能在完成任务后拿到学者们奖励的零食和奖金。
“零食啊,不错。”虞尧看到钱秋御拎着一大袋的零食非常吃力,便好心地走上去帮她减轻负担。
“这是我的……”钱秋御还要抗议,但钱塘已经塞了满嘴。
“算了……反正还有一袋。”钱秋御叹着气,把左手上的一袋吃的都递给虞尧:“都给你吧。”
“谢谢。”虞尧拍了拍她的头:“小姑娘,承文堂里有多少人,其他学者都在吗?”
“承文堂里人可多了,今天陛下,温厂公,徐厂公,严厂公都来了,他们说是来随便看看,跟学者们聊了很久,还让我试着背书写字,我都背出来了,他们就给了我这些奖励。”
“哦?”虞尧立即停止了咀嚼:“所以我吃的是御赐的食品喽?”
“对。陛下说南境大丰收,所以特地在宫里做了很多这样的小吃食做赏赐。”钱秋御看出了虞尧的担忧,补充道:“很多学者都得了御赐的零食,晚上还有招待学者的宴席,有空的都可以去。陛下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呢。”
虞尧艰难地吞咽下满嘴的食物,吐了口长长的气:“那算了,我们明天再去承文堂吧,今天我就先回古巫那边待着好了。”
“怎么,你怯场?”
“这倒不是。”虞尧笑了笑:“只不过我昨晚看到的乐子有点多,我怕和当事人对上视线时会忍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