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课桌上的虞尧猛然起身，把他的同桌钱塘吓了一跳。
“你脑子抽了？”
“不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穿越了。唉，可惜不是真的。”虞尧惋惜地砸了咂嘴：“醒来还得上课，真烦。”
上课铃此时响起，他们下节课是体育课，要准备体测，今天测试的一千米跑，这些成天低头写字的亚健康学生怨声载道。虞尧和钱塘商量着干脆翘了课去食堂躲一躲，但刚出教室就被体育老师撞见，把他们两骂了一顿，赶去了体育场。
“咦？”虞尧走出教室后惊奇地指着天空，问自己的同桌：“怎么太阳是圆形的？”
“废话，不是圆的难道和你脑袋一样是方的？”
“哦，对，太阳是圆的。”虞尧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他刚才脑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太阳应该是长条状的，可能是睡昏了头。但他又奇怪了：“那根位于太阳旁边，有点亮的长条是什么？”
钱塘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太阳周围，他视力不太好，有点近视，但也注意到了，太阳附近是有一条闪亮的白色亮线。
“可能是飞机航迹……这些不重要，先把体育老头的破事了结了。一千米，我的天，这是想让我死啊。”
当时，他们没把那根亮线当回事。完成体测后还有两节课，两节课后是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之后又接着晚自习。他们又没有手机，自然无法了解外界的消息。晚上放学时已经是十点半了，那根长线还在天空中发亮，而且更长了，位置也似乎有了些变化。不少学生对着那根亮线指指点点，猜测是不是什么飞行器或者秘密武器之类的。
回到家，虞尧发现自己忧心忡忡的父母正拿着手机阅读各种有关那道亮线的新闻。那不是什么飞机航机，根据目前已观测的结果显示，那可能是一个距离地球半光年远的特大彗星，似乎就是半年多以前突兀地出现在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太空中，然后就以完全没道理的奇怪轨迹和惊人速度绕了个圈，拐着弯向着太阳系奔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太阳的引力影响。
第二天开始，全班同学都在课间兴奋地讨论着那个天空中未知的亮线。猜测它是不是什么宇宙飞船，超级彗星什么的玩意。上课的时候班主任还朝着他们怒吼，就算那颗彗星要砸穿地球，你们今天也得上课。
虽然这个疑似彗星的东西以现在的方向八成会掠过太阳系的黄道面边缘，甚至都不会进入冥王星轨道以内。但这种隔着半光年还这么亮的彗星肯定不仅体积很大，而且温度高，有人猜测是个体积比木星还大的小太阳。针对这种猜测还有科学家进行辟谣，说根据光谱，那颗疑似彗星的物体温度并不高，至于为什么这么亮，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这条亮线既然已经在天上挂着了，那也没办法。若真是一颗彗星，那么在未来的几百年内，如果人类没有灭亡的话，一代又一代人应该会见证这条亮线在天空中越来越亮，越来越长，直到掠过太阳系再慢慢消失于银河之中。
过了几周，除了科学家，天文爱好者之外已经没那么多人关心那条亮线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彗星也没弄清楚，网络时代的人们早就习惯了低头看手机，没多少人会天天留心天上的一根线。
但大概一个月后，亮线又上了热搜，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因为又有一道亮线出现在天空里了，这条亮线如果也是彗星的话，那他和上一颗彗星应该会分别擦过太阳系黄道面的两端，这绝对不是什么诡异的巧合。
此后的数年间，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一道亮线出现在天空，他们逐渐填满了人类的视野，每一个抬头的人都会注意到被这些亮线划分得支离破碎的星穹。这些东西的具体形象也被确认，并不是完全的彗星，他们确实是某种类似宇宙飞船的东西，长长的细线是他们在宇宙中划出的轨迹。这些东西逐渐包围了整个太阳系，飞行途中还在不断对人类发送着奇怪的讯号，有待破解。
所以其实是外星人来了。
反正因为这些外星人，地球闹出了不少可笑又荒唐的乱子，具体可以参考各种科幻电影。反正各色宗教组织打着外星人就是救世主的旗号招摇撞骗；要求和外星人决一死战的鹰派和希望和外星人和睦共处的鸽派在网络上和线下互相争斗；有些政府喊着对抗外星人的口号，或者是接受外星人援助的口号发放债卷……各种乐子和傻事一箩筐。但地球上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外星人这不是还没来吗，所以还是得过日子。
正是这些人的存在让地球还没完全乱套，就算那些外星人的飞行器还在绕着太阳系外围转来转去，只要他们不登陆地球，那饭还是得照样吃。钱塘和虞尧都是这样的人，他们觉得外星人要不要把地球炸烂完全是无所谓的问题。反正他们的个人幸福完全凭依于这个社会整体，社会既然还在运行，他们就会老老实实过日子，社会要是被某个不可抗力弄没了，那他们也会高呼万岁，终于解脱了，然后等死。
他们高中毕业那年暑假，两人长达三年的同窗情谊即将迎来结束，但他们都报考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专业，以后没准还要维持四年的友谊。
为了庆祝痛苦的高中生涯结束，他们在漫天闪烁的光线照耀下找了家网吧，打算玩最新最有意思的游戏。他们原本约定要好好玩一整夜，熬到天亮，可实际上没到两个小时他们就失去了兴趣。他们已经找不回那种小时候看着街机厅的街溜子玩游戏就能获得的开心了。
离开网吧，他们看到了街道路边的条幅，什么：“抬头看看！他们就在那儿！”，“保卫我们的地球家园！”这类的口号。
虞尧开口抱怨道：“这帮人事真多，真要外星人打过来，咱们等死不就行了？也不想想，那种能在宇宙里来回晃荡的东西，人类这种科技水平抵抗得了吗？”
钱塘回复道：“可能他们商业电影看多了，觉得外星人就只是些大脑袋大眼睛拿着激光枪在近距离和人类对射的白痴生物，所以产生了可以抵抗的错觉罢。我还记得那天你给我指出那条亮线的时候，我根本没当回事，嗨，谁知道现在闹成了这样。”
虽然各国政府同意发布了一部分所谓破解后的外星人讯息，意图说明这些外星人是观测到太阳系有反熵增机制（也就是生命），所以才过来试图和人类进行交流的。政府也粗略地介绍了这种目前官方名称为“星辰生物”的物种到底是什么，也在用各种方式证明这种生物根本看不上人类这点资源，他们从宇宙就能汲取远超太阳这种小恒星的能量，他们对人类的关注如同博物专家研究濒危动物。
但自从外星人出现后各国政府基本上都陷入了塔西佗陷阱，不论说什么都没人信，反而会引发更大的恐慌。很多人反而把政府的这种解释当作了人类无法抵抗外星人，政府选择出卖多数人民换取苟活机会的铁证。最近各种要求政府对外星人强势表态的抗议游行越来越多了，还有人要求：“把地球上所有核武器都打到外星飞船上”。
虞尧用手机打开关于这些星辰生物的官方咨询网站，上面又更新了一些这些生物发来的已破译讯息。上面说人类的意识对这些外星人而言非常特殊，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低效复杂但同时很有拓展性的机制，希望对人类多多了解，而且他们愿意为人类提供帮助作为回报。
“越来越扯了，类比思考一下，什么人闲着没事会给一群住在尘埃上的微生物提供所谓的帮助？而且这些外星人自称没有意识——没有意识怎么思考？他们这些讯息又是怎么发来的？”
钱塘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几本科幻小说：“人类的意识本质上是生物进化繁衍过程中诞生的副产品，辅助人类应对复杂环境的机制，只不过人类的意识发展得过了头，甚至会主动干涉自身的繁衍本能与生存本能。所以人类本质上是个矛盾的存在，也许就是这种特殊吸引了这些外星人。过去我看过的一些小说，比如《索拉里斯星》，《盲视》里都描述过一些有类似意识这种机制，但摆脱了自我认知的无意识生命体，没准咱们遇到的外星人就是这种。”
“好吧，回头我有空去看看这几本。现在我们干什么，回家睡觉？”
钱塘啧了一声：“回去吧，玩游戏也没意思了，我们就老老实实上学工作，然后等死就行了。我真希望这帮外星人干脆一瞬间把地球炸了，那样也不至于这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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