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的客栈本来就喧嚣,今天是当地的传统节日,就显得更加的热闹。似乎外地来看热闹的人也比较多,客栈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客房。此时已经是掌灯十分。
杜恒早上给了三百两银子李大胆和龙小刚,嘱咐他们带着凤儿,明月回小坡村,置办产业,安心过日子,不要再牵扯进江湖中的事情。
龙小刚四人依依不舍告别杜恒,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往小坡村奔去。
杜恒已经把累赘的事情处理完了,要去查询拜月教的秘密,心中也没有了其他牵绊。接下来的时间就应该一心一意的去追查与拜月教勾结的所为幕后大主了。眼下没有明确线索,只能从目前所知的水月庵和拜月教,还有手上的这本《清风楼》中的账簿入手。杜恒在青灯下细细的翻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账目往来登记。某某月交接银钱多少,某某月交粮多少。翻得烂熟也没有什么新发现。不由得心情烦躁起来,把那账本甩到了床上。拿出密室中拿出的那幅《舍离功》画卷。画卷中只有个衣着裸露的妙龄女子和舍离功几个字。照着灯光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真是百爪挠心,浑身烦躁。
客栈的院子里马厩的马忽然嘶叫起来,想必是又有长途跋涉的客人入住客栈。杜恒也不做理会,仍在细细的观摩研究那副画。只是依然毫无头绪。
马厩的马叫声越来越大,渐渐混乱起来。让他静不下心来再看。杜恒收起画卷,起身道窗前一看,确实有几个江湖人争吵着。
戴着草帽的的人道:“姓何的,你还记得上个月在武夷山上行凶的事吗?”
穿着短布衫,破草鞋的汉子接话笑道:“按怎么不记得,那个人该杀,敢抢我的钱,还耀武扬威,说要我们兄弟几个爬着向他们求饶,磕头认错。还非要砍下我们兄弟四人每人一条胳膊。”
头上扎着头巾的汉子也接过话道:“这么嚣张的人,我们兄弟四人只好不客气了,总不能他要我们跪我们就跪,要我们的胳膊,我们就乖乖给胳膊吧?”
瘦削脸面的人跟着接过话来道:“是呢,本以为他这口气这么大,会有两三下功夫的,没想到,我们几个都不用一起上,我三哥二十招就直接让他脑袋搬了家。”
那个穿短布衫的汉子又接过话来狂笑说道:“不是我们吹牛,早知道他的功夫这么菜。我们都直接让他下跪求饶,直接放他回去修炼几年。可惜了刀剑无眼,他一招不慎就成了咱们兄弟几个的刀下魂,伏惟尚飨,呜呼哀哉去了。这也见怪不怪,我兄弟几个功夫了得,若论刀法,当今武林,谁还能和我三弟的刀比快?若论掌力,谁又能比得上我们家二弟的霹雳奔雷掌呢?哈哈哈。”
他另外的三兄弟也跟着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把马吓得一阵狂叫。
杜恒在窗上看着,心里一惊,“长江四笑”从来都是到处闲游野逛,风餐露宿,只在农村郊野出没,从未到城市来,更别说会在客栈里出现。没想到“长江四笑”竟然也来到了晋城这个小地方。还出现在客栈里,心下怀疑是否跟水月庵,拜月教派有关系,却没有一点粘连,且静静的看着他们所谓何事。
忽然间,笑声霎时顿住。马厩那边忽然多了两个白衣人,戴着斗篷披风,一人手上拿着白色的剑,一人手上拿着黑色的剑。他们如同一片落叶,慢慢悠悠飘落下来的。这身轻功,足以让人难以推测他们武功的身后,何况他们手上拿着黑白两把剑。
江湖上拿着黑白两把剑,戴斗篷穿披风的,只有皂白金星。传闻,没有人能从这两个人的剑下逃命,因为他们的剑去如流星,死在剑下的人会看到一道闪闪的金色剑光。
这两人正是皂白金星。站在马厩前,就像两匹凶狠的野狼,眼睛盯着“长江四笑”仿佛盯着自己爪下的猎物。
“皂白金星?”
“长江四笑”四兄弟不约而同的喊了出来。他们已经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似笑还哭,非常滑稽。
带草帽的那个人冷笑着说道:“你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长江四笑”都哆嗦起来,摇了摇头。
“你们杀了不该杀的人。那是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上个人武夷山那个菜……人……是你们的人?”长江四笑老三惊讶道。他想说菜鸟的,临到嘴边又改了口。毕竟能请来“皂白金星”的人,他们兄弟四人惹不起。
“不错,我们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长江四笑”老二问道。
“拜月教!”
“拜月教?”
“长江四笑”四人又不约而同的再次同声说道。听到这四个字,他们的腿已经先自发抖,感觉就要往地上跪。他们实在想不通,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皂白二星竟然会加入拜月教!真是匪夷所思!
戴草帽的人和“长江四笑”你一言我一语对话,“皂白金星”两人双手抱着剑,始终一言不发。
白金星手中握着白剑,说道:“你们就是长江四笑?”他的声音厚重,短促,洪亮,震得“长江四笑”瑟瑟发抖,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敢。”长江四笑还是不约而同颤巍巍答道。
“你们杀了拜月教的人!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我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路,我杀了你们;第二条路,加入拜月教!”皂金星手执黑剑说道。
“长江四笑”老大叹道:“我们兄弟四人潇洒自在惯了,加入门派受人约束,我们做不到。还是选择第一条路吧,我们四个人,未必打不过你们三个。”
皂白金星手一抖,手中宝剑发出嗡嗡轻吹,悦耳徐长的声音,那剑刃的光芒在夜色下格外的明晃。
“长江四笑”瞬间拉开了阵势,他们的武器很特别,老大拿着渔网;老二拿着钓鱼竿;老三拿着摇船的橹;老四拿着一个鱼篓。这个武器看起来滑稽的很,仿佛是四人出来打渔的渔夫。
只见“长江四笑”老大一个转身,那渔网如同巨大掀起的海墙直接扑向白金星,老二那钓鱼竿也挥舞出来,瞬间那钓鱼竿变幻成一朵带刺的莲花,那莲花不断旋转,越来越大,直接向白金星削了过来。那网里突然射出雨一般密集的暗器。
白金星一个飞身,用剑格挡了几颗暗器。然后踩着暗器朝“长江四笑”老大飞奔过来,顺手回剑一挑,那朵莲花冒着火花,叮叮叮的响,早散落在地。然后一个纵身飞跃,落到了老大身边那把剑像一条柔软的丝带,嗖的一声紧紧的绕在老大身上。
老三和老四也同时向皂金星发起进攻。老三一把橹往皂金星的头气吞山河的劈了过来。暗器随即从橹末端激射而出;老四的鱼篓此时灵活舞动,配合着老三的进攻夹击。他的鱼篓幻化出很多挠钩,灵活的攻击皂金星的下路。皂金星原地不动,只听一声呐喊。天崩地裂。那老三和老四已震飞出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
戴草帽的人走了过来,得意的问“长江四笑”:“你们是要死还是要活呢?加不加入拜月教?”
“长江四笑”四人脸上已经哭了出来。“长江四笑”变成了”长江四哭”。他们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现在要失去这种生活,那简直比死还难受。老大看着三个弟弟,四个人一起闭上了眼睛。
白金星已白他们四人已经用沉默作出了选择,正要握紧手中的剑了结四人。这时,一道身影飞掠而来,从白金星身边而过,手中的那把白星剑不知不觉已经被那身影夺了去。白金星不禁心中一震:“世上空手夺刃的功夫,只有神逍派的陆乘询才会,难道此人正是陆乘询吗?”回过神来,一看却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白金星说道:“阁下是哪位?竟然敢公然阻止我杀人!偷袭而来夺去我手中的剑!”白金星本想恶语伤人,但看到杜恒功夫身手不错,心中有顾忌,嘴上语气便和缓客气了很多。
杜恒做了个揖,把剑恭敬的递还给白金星道:“刚才人命生死关头,多有冒犯。不得已拿了阁下的剑,得罪之处,希望不要见怪。在下藉藉无名,神逍派杜恒是也!有缘相识,幸会幸会。”
白金星道:“哈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已经在江湖上除名的神逍派余孽!杜少侠放着灭门的真凶逍遥不管,却来管我们这些琐事,恐怕你死去的师兄弟在地下也会寒心呢。今天这里是拜月教和“长江四笑”的恩怨,杜少侠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免得再下动起手来,让神逍派从此绝了传人!”他虽不知道杜恒底细,但是一听是神逍派的倒是几分表面客气,言下却夹枪带棒,暗潮冷讽。
杜恒心想:“神逍派明明是被你们拜月教灭门的,你帮着拜月教做事,倒猫哭老鼠,劝我不要让真凶逍遥法外。这安的是哪门子心的。你偏不让你逞心如意,这事我真就管定了。”内心一凛道:“灭门之仇必然要报。但路见不平,刀也要拔。‘长江四笑’在江湖中虽没有好名声,总归是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罪不至死,人命关天,希望你们给他们一条生路。”
皂金星道:“杜少侠真的要管这闲事了?”
戴草帽的人也说道:“跟拜月教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杜恒道:“再下十分稀奇纳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皂白金星何时成了替拜月教差遣的走狗?我无心与拜月教作对,只是我看‘长江四笑’人物还算俊雅风流,有心要跟他们交个朋友,你们如若把他们杀了,我这心可落了惆怅悲哀。希望你们放过长江四笑一马。彼此幸甚!”
白金星道:“人各有志,我们在哪做事是我们的自由,杜少侠犯不着来支配我们。‘长江四笑’得罪了拜月教,想要帮他们活命,恐怕你要看一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杜恒笑道:“正是,人各有志,既然你们有你们的自由,长江四笑也有他们的自由。在下也有拔刀一助的自由,彼此各顺其心,还望不要见怪!”
戴草帽的人道:“如若我们今天不给杜少侠这个面子呢?”
杜恒道:“武功上见高低,面子从来是自己挣来的,且不用对杜某客气。咱们厮杀见高下,谁赢谁说了算。”
戴草帽的人道:“久闻神逍派惊鸿剑出神入化,天下无敌,今天我们倒要领教一下。不知道皂白金星与神逍派惊鸿剑过招,场面会不会很精彩呢?在下实在期待的很。”
皂白金星挥手一抖,亮出了剑,那两把剑果然是宝剑,柔软如丝带,两个人真气注入,挥舞中比金刚还坚硬,飞速刺向杜恒。
杜恒掣出手中的剑,飞身跃起,掠到皂白金星的身后,一剑横砍,皂白双星两人急忙回身拔剑刺出。哐哐哐,三把武器撞击发出尖锐的金属声,爆出耀眼的火花。杜恒随即收招再发,一招‘天旋地转’刺往白金星的手腕,白金星收剑回防。杜恒步步紧跟扭转剑招,直接刺到皂金星的下肋。十几回合下来,皂白金星疲于防守,渐渐的体力不支。杜恒早已腾身而起,一剑快速穿梭而来,凌厉的招式让皂白金星招架不住,将两把宝剑震落在地。
胜负已分,杜恒收起剑来,说道:“得罪了。请遵守诺言,放长江四笑一马。”
皂白金星一脸的羞辱,沉着脸把地上的剑捡起来。他俩和戴草帽的人素来知道神逍派神功盖世。虽然今天遇到杜恒,没有把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放在心上,今天贸然对招,虽不是轻易对敌,却也是实力相对,没料到吃亏的是自己。如果再争强斗狠,恐怕要吃更大的亏。今天暂且服个软,任他安排。况且,“长江四笑”不见得以后都不再江湖上混,迟早有一天还是要碰面的。不怕到时候算不了账。
三人只能作罢,戴草帽的人对长江四笑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终归有的是见面时间,不怕找不到你们算账。”,说完三人怏怏而去。
“长江四笑”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没想到惊魂一场,被杜恒所救。四人感激涕零连忙跪倒在杜恒面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齐声说道:“感谢杜少侠救命之恩。”
杜恒忙把他们扶起来,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行走江湖多年,虽没做什么好事,却也没做什么坏事。不应该枉死。”
“长江四笑”又喜又愧。刚站起来又拜了下去:“感谢杜大侠重生之恩,我们兄弟四人一定痛改前非,以后专行好事,行侠仗义,不虚度此生。以报答杜大侠救命之恩。”
杜恒笑道:“这是好事,以后江湖上又多了四位侠骨柔肠的汉子。好,很好!”说罢,把他们一一扶起来。又问道:“你们是怎么得罪拜月教的?”
“长江四笑”老大大笑说道:“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是他们这半年多来,疯狂招兵买马,武力强迫武林人士入教,民顽不灵抗拒的都难逃一死。咱们在武夷山听说拜月教灭了神逍派,扬言要把神逍派杀的一个不剩,不料今天拜月教竟然没敢对杜少侠再下毒手!”
“这些人手段凶残,武功高强,大部分武林人士不能抵抗,唯有选择被迫加入,拜月教短短三四个月已经发展到了十几万人教众。分舵遍布中原五六个省份。”老二龇牙咧嘴补充道。
“向皂白金星这样的武林高手都加入了拜月教,甘于充当帮凶走狗。实力真的很强大。再下前几天听闻,拜月教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说杜少侠卷起神逍派的‘玉玲珑’宝物和‘舍离功’秘籍潜逃,还把神逍派灭门的账算在了杜少侠头上,现在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大部分都要蜂拥而来,寻杜少侠算账呢,大部分估计都是扯着匡扶正义的名头来抢‘舍离功’和玉玲珑。杜少侠可要小心。”老三似笑非笑说道。
“看来我们这次虽然侥幸脱险,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拜月教的人。终究难逃一劫。杜少侠能救咱们一次,万分感激。只怕杜少侠眼下也会面临很大的危急,还是希望杜少侠多多保重,江湖上黑白两道不见得个个都是正义之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杜少侠行走江湖,饮食起居千万注意,别着了别人的道才好。”老四腼腆的笑着说道
“长江四笑”天生乐观,说话总是一直在笑。这也是他们成为“长江四笑”的原因。此时杜恒救了他四人,自然袒露心意,把江湖最近的见闻都告知杜恒,千叮万嘱杜恒小心谨慎!
杜恒说道:“拜月教此次进入中原,残暴猖獗,不知抱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恐怕武林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杜恒侥幸未死在拜月教灭神逍派的阴谋中,今后必然要找拜月教讨公道。别说是他把灭门的账目算在杜恒头上,让江湖黑白两道追杀杜恒,就是拜月教把全世界都调动起来孤立杜恒,在下也要顶着风浪前行,此心不改,定要灭了拜月教!”
“长江四笑”老大道:“杜少侠心怀宽广,一派凤翥鸾翔气象,令人钦佩,希望少侠千万小心谨慎!”
杜恒与“长江四笑”谈了良久,告辞了“长江四笑”回到房中。一直思考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神逍派,紫仙山庄先后被灭门,又出现了黑风寨,拜月教。不知道这些事件会不会彼此有瓜葛呢。杜恒想了一夜也想不通。终归还是要从水月庵入手。
第二天,来到水月庵,只见大门紧锁着,外面贴了一张歇业转让布告。
杜恒思索道:“水月庵的生意一直很好,怎么突然之间大门紧锁,还贴出转让布告呢?难道敌人发现他来了,要销声匿迹?里面一定有古怪。”
院子的墙不是很高,杜恒轻轻一跃已经进到水月庵里面。后院临着后门建的小屋,屋子相互不挨着,有一条小小的游廊相连接,墙上的红泥已经有小片剥落,屋子之间间隔的地方种着一些小花,开的正艳,缤纷馥郁。院子里十分安静,静的让人有点局促不安。
杜恒蹑手蹑脚的走着,行动很快,却更小心,耳朵竖起来,他的第六感总在暗示,这一切都似乎不太正常。
绕过游廊,走到前厅来,却看见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杜恒刚要喊那人,随即看到地上有一大滩的血迹,才知道那人已经遭遇毒手。走近看清楚竟然是昨天的那个老鸨。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她的脸部眼睛处,一直砍到胸口,脸上保持一丝笑容,完全没有痛苦,看来凶手肯定是非常熟的人,而且是两人相谈正欢的时候突然下手。这一刀及其快速,突如闪电。被害人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已经结束了生命。
桌子旁边有一串长长的血的脚印。一直到二楼楼上,二楼里那十几个如花美眷已经成了死尸,有的死尸头朝外,身子向屋里;有的倒在床上,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手拿着一只;死状各有不同。想必当时凶手把这她们全部逼到了这个屋子里,大家恐慌想逃跑,却被全部杀害。
杜恒翻了翻床上的梳妆盒,里面的金银首饰都在,姑娘们身上带的头钗项链也没有丢失。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猜不透为什么凶手要对一个老鸨和几个妓女下如此狠手。为财吗?妓院里的东西是完整的,连金银器皿都整齐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柜台的抽屉也没有打开。难道是知道了他到来,要杀人灭口?是卢恶少干的?还是另有其人?如今线索全无,实在难以想象对方的动机。
杜恒离开现场,回到客栈来,把今天的事情一一回忆,没有半点头绪。
晋城通往北国最便捷的一条路,市沿着护城河往北走然后绕过雨云峡谷,斜向西南方向。离城八十里有个小集市,往北走的人都在这里汇集。密集的人流让这里分外的热闹,也密密麻麻的建立起了酒馆,客栈,妓院,铁匠铺,裁缝铺等等。
听说这里的酒馆菜肴品种多样,东北菜,川菜,粤菜,徽菜,闽菜,南来北往的菜应有尽有。更绝妙的是,酒馆里装潢的非常精致优雅,一楼是四面全开的,视野开阔,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水流淙淙,河岸边整齐的栽种着翠柳,绿郁葱葱。黄昏时,绿水映衬落日红霞,晚上的时候小河雾气蒸腾,烟笼寒水月笼沙。二楼却是雅座,专供贵客洽谈重要事情使用的。酒馆的前面盖着几栋厢房,那是供客户临时休息使用,前面种着万年青,郁金香,桂花。
杜恒沮丧着脸,一个人愁眉苦脸的坐在客栈的一楼里。水月庵一行竟然一无所获,莫名的死了十几个人让他觉得仿佛所有都是针对他的行踪而来的。背后的人不想让他知道真相,所以处处抹去线索痕迹。杜恒苦闷至极,到酒馆来买醉!
酒店的伙计傻头傻脑,粗眉细眼的,看到有客人坐下,粗手粗脚把汗巾往肩膀上一搭,已经主动过来招呼:“客官,路途辛苦了,要吃点什么呢?”
大多数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大吃大喝,这是排解忧愁的最后方法。杜恒寻常普通人,随性豪放,他想也没想,说道:“先来六七斤上好的女儿红,十斤卤煮牛肉,二十斤五香驴肉,一只老母鸡顿蘑菇,两碟时鲜炒青菜,再来一叠炒花生,两盘冷盘。一个西瓜……”他一口气点了好多菜,店伙计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伙计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量了一下杜恒,身材匀称,前不凸,后不肥,纳闷道,一个人点这么多菜,怎么吃下去的。瞪了一眼杜恒,摇了摇头走开了。
杜恒也察觉到了店伙计的眼神,心想这样的店伙计估计是跟老板有仇的,老板欠他工钱,或者克扣工资,杜恒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心中也不跟他计较。
酒菜已经全部端了上来,满满的摆了一大桌,这胡吃海喝的吃法杜恒还是首次尝试。拿起筷子来看着一大桌的菜,却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他放下筷子,拿起几粒花生吃,感觉没味道;又拿起一块西瓜,也觉得味道淡淡的;倒了一杯酒,轻轻酌了一口,跟水没区别。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吃饭还是得有个伴的。可是一个江湖人独自出行,身边哪里有伴呢。睁眼看周围,都是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偶尔也有几个佩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可是萍水相逢,话不投机,也不好坐在一起吃饭。
“施主,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脏兮兮的老乞丐拄着一个棍子走进了店里。
愣头愣脑的店伙计早跑出来,泼声浪嗓的骂道:“贼东西,这酒店高贵的地方是你水边进的?赶紧给我滚。”这店伙计可不想被老板看见自己放任乞丐进店不管,老板指不定要扣他两个月工钱。
老乞丐怏怏的转过身,拄着棍子慢慢的离开。杜恒早已看到,快步走出去把老乞丐搀扶到桌前坐下。店小二回头看见老乞丐没有离开,反而在店里跟客人坐在了一起,这还了得,赶忙冲过来,正扬起一个巴掌朝着老乞丐扇将下来。杜恒早已抓住了他扬起的手。
店小二一看是杜恒,嗫嚅着说道:“老板,不,不让乞丐进店,咱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客官您体谅一下我的难处,老板看到我放乞丐进店,非把我开除了不可。”
杜恒看着店小二,也不想为难他。说道:“这是我请来吃饭的朋友。”说着把三块金叶子扔在桌上,说道:“这是今天的酒饭钱,不用找了。”
三块金叶子吃这样的饭菜可以吃上半年了。看来今天是遇到个二愣子了,准是败家的。店小二早已经傻了眼,一个劲的笑着说道:“客官,您自便,您自便。”拿上三块金叶子一溜烟走了。
老乞丐人生中第一次坐酒店里,局促不安,却十分的兴奋。杜恒道:“老人家,肚子饿了吧?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你如果有亲戚朋友,把他们全部叫过来一起吃。”老乞丐愣住了,天底下竟然有免费的午餐。回过神来,早拄着棍子出去,不一会时间,领了七八个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小乞丐过来,先谢过了杜恒。然后,这老乞丐和小乞丐开足马力,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满满一桌子的菜早已经吃的干干净净。
杜恒看着这群乞丐吃的津津有味,自己突然也胃口大开起来,喝了两碗羊肉汤。总算菜饱饭足。
小乞丐们坐在凳子上舔着手指上的油,老和尚感激的对杜恒一再的道谢。杜恒看着老乞丐带着这八个小乞丐实在艰辛,一时间同情心有涌了上来,在褡裢中摸出三十两银子,塞到老乞丐手上,说道:“老人家,这点钱给你,快过冬了去给孩子们添几件衣服吧。”老乞丐和小乞丐早已连忙跪下,对杜恒连声道谢。
已是下午时分,太阳已渐渐退去火热,街上行人依然稀少。杜恒倚在客栈窗口,看着街上行人。这是个中转暂时歇脚的小镇。走南闯北的人一般歇息以后,第二天早上就赶路了。或者到夜幕降临才来到此地。因而此时并不多人。
客栈对面的熟食摊老板摊位上挂着一大窜卤鸡,烧鸭,熟羊肉等;此时没什么生意,他也懒得吆喝,静静的坐在一旁摇着扇子,光着膀子打盹。一只流浪的野狗正在盯着摊上挂着的熟食,眼睛里流露着一丝贪婪渴望。看着旁边没人,老板又在瞌睡,它大胆的走了过来,先在地上假装寻觅遗落的骨头碎肉。随后越发大胆起来,两只前脚打在了摊位上,可惜,摊位上的肉挂的太高,它踮起两只后脚,使劲的伸直脖子,还是够不着,嘴里发出嚯嚯的响声,摊位也被它摇的咯吱咯吱的响。
卖熟食的老板被吵醒了。看见野狗在偷吃,拿起地上的棍子就要打过来,嘴里还恨恨的骂道:“狗畜生,竞敢到你爷爷的地方来偷吃,我今天把你这身狗屁扒了,炖锅狗肉喝酒。”那狗早受到惊吓,哗的一声从摊位上快速逃窜了出去。回头看熟食摊老板没追过来,它又停了下来,摇着尾巴看着那熟食摊的肉。
熟食摊的老板娘听到动静,也窜了出来,比那狗还快,用那油腻腻的胖手拧着熟食摊老板的耳朵骂道:“贼娘逑,摆个摊你还偷懒睡觉。狗都不让你安生,不好好做买卖,等着喝西北风。我嫁给你真是倒霉透了,我怎么这么命苦,遇上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
一个年轻的江湖打扮的人士领着三四坛酒,在熟食摊前买了两只鸡,两只鸭,半头羊。熟食摊老板开心的眉毛飞舞,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线。他飞快的把客人挑好的鸡鸭羊剁成块包装好递到那年轻人手上。接过年轻人的钱,满脸笑容的说:“客官,多谢帮衬,下次再来,您拿好!”。
年轻人接过熟食,往前继续逛。杜恒看那年轻人身段样貌,感觉很熟悉,细细端详了一下,看身上配的剑,已经确认无疑,不仅惊讶说道:“大哥吕一诚?他怎么也来到了晋城附近!”看他买这么多熟食,应该是去要办什么聚餐,杜恒好奇心一下子提了上来,悄悄的跟在了吕一诚后面。
黄昏已经来临,天色暗黄,天际间有一层鱼鳞状的浮云。吕一诚走的并不快,他好像并不着急着赶路,一路优哉游哉的,跟游山玩水一般,一会儿去折跟柳条拿在手上,一只手拿了酒和熟食,另一走腾出来,像个小孩一样抽打旁边的野草;一会儿又去拿石头掷树上的鸟窝;一会儿又跑到江边拿碎瓦掷到水里,杜恒纳闷吕一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玩了,跟个小孩一般,杜恒恨不得马上上去踢他两脚。短短的几里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炊烟时分,繁星当空,他却寻了路边的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不走了。拿出一包熟食和一壶酒,有滋有味的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满地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