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切都是从你的心中发源出来的。”三花一边用如悄悄话般的声音说着,一边像是下楼梯般轻巧地倒退着,川生在她面前,跟紧她的脚步想要听清真相,“说不定连我都是呢。”
“我的心中?”川生将手掌抚在胸口,像是在救助他人时急切地去感受那心跳一般,“能从头开始说清楚吗?”
“我知道我知道。”三花闭着眼,双手握拳在耳边摇晃了几下,就如同在庆祝着庆典的成功举办,“就从那天下午说起吧。”
“我在石滩上等了你很久其实,只不过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罢了。”三花露出略带善意嘲讽意味的笑容,“话说为什么你们都爱跑到海边,我天天看海,还泡在海水里都没感觉出什么名堂。”
“你居然在那看了那么久!——话说天天看海肯定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川生的语气带了些被看到隐私而所生发的羞怯与恼怒。
“然后,我把一个东西放进了你的脸颊里,还记得吧。”三花没理会川生的气恼,只是继续自己的话题,“每次当你‘看到’什么的时候,会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吧。”
“确实,我感觉到皮肤里有水流在旋转,还像耳鸣一样听到了声音。”川生摸着已经没有任何神秘隐藏在其中的脸颊,“川去老师也有吗,他还把他的那个放进了我的手里。”
“他啊,他和你一样。他的那位将大鱼的一只角放进他的体内,将他选成了主角——我也是把大鱼的一只角放进你的脸颊里了哦,不过吗,这已经是上一次庆典的事情了。”三花歪着头,想要回忆起关于川去的事情,“但是嘛,他好像失败了,没有完成庆典。”
“为什么?怎样算是失败了?”川生也在回忆川去的所作所为,想要找出能回答自己问题的蛛丝马迹。
“具体我也不清楚啦,那是他和他的那位所发的故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对于川生的第一个问题三花表示无法回答,但是却讲起了第二个问题,“失败嘛,我说过的吧,这是一场关于诞生和成长的庆典。
“所谓诞生,就是像现在这样,新的世界就在你我的脚下和头顶开始生成,而构成这新世界的一切都植根于你的内心,只有你愿意解开心结,把让真实的心声回响起来,才能让这新世界构成。而成长,就是对于你来说,一方面大鱼的角会赋予你感知的能力,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消失,另一方面就是要让你对过去的一切释怀。”
这时三花停了下来,像是在安慰着川生一般:“这些可都是变成大人必备要素。”
“川去老师没有变成大人吗?从某些意义上。”川生的语气带了些悲伤。
“对,而且他还没拿回自己的记忆——肯定很痛苦吧。”三花也叹起气来,“所以在你们刚出海的时候,他才会想着要保护你不去接触这些新世界吧。不过,照他最后所说的话来看,应该是在死前才得知了一切吧。”
“这样。所以川去老师才会一直在研究这些吗?那“狂热的研究”,不管是对大鱼或者海洋什么的,都只是为了找到自己的记忆吗。”川生在三花的视线下沉默良久,好像是困在某种心境中难以释怀,“那所谓‘感知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的,人的语言是匮乏的,会遗漏掉许多信息,所以我们都通过海风来传达想法,就像那时把你们都呼唤过来一样。”三花说着,“不管是吐出话语还是肢体接触,总有难以得知真相的时候——所以那‘感知’,就是洞察他人的内心,能够与人感同身受。在那些新世界里历险的时候,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
“我不清楚。”川生逃避着三花的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川去身上,“所以为什么要让我们出海,为什么要让我们进入那些世界,想要我的心声的话,直接来取不就好了吗?还害得川去老师......”
“因为需要你‘看到’,需要他来归还,还需要你离开。”川生话音未落,三花就接了起来,解释起了那暧昧难懂的说辞,“因为要‘看到’。如果你没有在大海上真切‘看到’,再怎么样强烈而又澎湃的心声都没有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蒙昧的状态。只有你亲自来到庆典,才能‘看到’这一切。你不来看,什么都没有。而且,对他来说,归还大鱼的角也是必须完成的使命,是从开始就注定好的,如同最原始本能一般的冲动。”
“川去老师失败了,他的角也没被你拿回去吗?”
“都说了是他的那位啦,不是我。”三花有些气鼓鼓的,像是听到了男友说错话的少女,“而且,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主角都需要带着一只角回到人世,这既是世界的法则,也意味着他需要指引下一位主角的到来。”
“你看到了吧,大鱼的角生长成了标注时间的指针,但你必须带走其中的一根,只有这样时间就会慢慢停滞下来,这样那些新生世界才不会无节制地成长下去,才会顺着规律逐渐走向灭亡,这是为新的诞生埋下的伏笔,是你必须完成的。”
“但你们为什么没保证川去老师的安全啊。”川生无视了三花长篇大论地解释,说出曾经被压抑起来的真实想法,“这种庆典未免太血腥......”
“我说过了,那些世界都是你内心的景象。”三花反驳着,“你不应该从自身找找原因吗?”
“我?”川生被那些话惊住,停下脚步弯下腰用手掌摩擦着脸庞,“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我对川去老师抱有的敌意?因为他是余老师的未婚夫?因为我也对余老师抱有好感才会想要他消失?所以,所以他才......”
“好啦,没必要太自责了,其实你也记起来了吧,不是有人说过他本身就身患重病吗?”三花看着快要崩溃的川生,及时地出言宽慰他,“本来他没有多少寿命的,只是因为要来履行自己的使命,才会被大鱼赋予额外的生命。你也感觉到了吧,随着你们越发靠近,他的情况就越差,也就是说等到他归还角之后,也就会死掉吧。”
“就算你这么说,就算是这样......”
“好啦,这是我从你的船上找到的,我自己也尝了尝,虽然不好喝,但感觉能让你舒服一点。而且他说了要留给你的。”
川生被三花的话所困惑,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罐川去带上船的啤酒,那拉环已经被三花打开,还残留着一些酒水的痕迹与泡沫。
“不好意思我私自打开了,但我的嘴巴没有碰,你可以放心喝。”三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等到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就来找我要这罐啤酒吧。”
本来已经私自尝试过味道,但曾经的场景突然在此时浮现在眼前,川生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我真的长成大人了吗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