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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与离去
    突如起来的大风刮散了夜里的安静,吹着本就存在的寒意弥漫开来,像是冬日清晨浓重的雾气一般令人窒息。

    船后的萤火不断跳动着,在那隐隐微光后的渔民们被海兽追逐着一般奔逃,大风吹开的凌乱蓑衣像是受惊的狼狈鸟儿夹着的羽毛,头顶的草帽也被紧紧按住。

    “暴风雨要来了。”女孩看着船外涌起的海浪,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就悄悄整理起了先前安置在船上的杂物,“你们也快走吧。”

    轰隆的响雷声越过辽远的海平面直击耳膜,短促的渔歌也被吓地蜷缩起来。川生这才感觉到在这压抑的空气下,呼吸都要变得困难。

    川去在船尾,埋头摆弄着已然失灵的发动机,汗水悄然渗出皮肤,不住地滴落在慌乱的双手之上。即便是他,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灾难,也不曾这样直面过大海的汹涌。

    “明明还没有到那里。”川去自言自语着,明知徒劳还是努力操纵着各式的机关零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担心与焦虑影响到川生,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一个可靠大人的模样。

    在川去安坐的背影之后是那混乱不堪的人群,无处安放的抄网被艰难地挥动着,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妨碍到身边的其他人。随着风暴越来越近,人们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含糊不清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瞳孔里倒映出的灯火摇曳,川生看到自顾不暇的渔民们相互推搡,没能踩稳高跷的人激起阵阵浊浪,点点星光从那破碎的鱼篓的逃散开来。

    一切都熟悉得像是方才见到的景色一般,同样在风暴里消失的人,想必也经历过被相伴一生的高跷踩入海水的绝望吧。

    轻轻的落水声在身边响起,将川生从令人失神的场面中拉回,转眼看去,女孩已经踩着高跷站在了大海上。

    “你干什么。”川生扶着船舷向女孩喊着,声音却被震耳的雷声彻底盖过。顷刻间便下起了小雨,敲打出细碎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再见啦,灯留给你们吧。”女孩似是被雨打乱了平衡,按着草帽在海浪里摇摇晃晃,“你们快点离开,风暴要来了。”

    “等等。”川生在那充斥听觉的噪声中努力地喊出口,“跟我们一起吧,为什么要回那个地方。我带你去看灯......整晚整晚都是亮着的。”

    在雨水和低压中,川生刚说出口就被窒息感紧紧攫住,他双手紧紧地抓住船舷,不停地在咳嗽着。

    女孩也抓住船舷,轻轻将帽子戴在川生头上,希望以此减轻他在雨中的痛苦。川生看着女孩玲珑的面容,实在难以将其与先前所见的模糊五官相联系起来,也不愿将它们相联系:“为什么非得回去不可。”

    雨越下越大,川去无助地在雨中擦拭着眼镜,在心中向凌晨的海风祈祷着这场暴风雨不是因为他和川生触怒了大海,祈祷着一场平安的归来。

    女孩在草帽下向川生诉说了缘由,父母教过这样的一首的渔歌能安抚现今慌乱的风暴,现在只有她置身于拥挤的混乱之外,也只有她能唱着渔歌将渔民们救回。

    透过从那草帽沿坠连下来的雨幕,川生看到了已经离他们极为接近的渔民们,那自破碎的躯体旁逃出的星光,正如同血迹一般铺满了那片海面,所有人都在那被风浪卷起的光辉中挣扎求生。

    看着女孩艰难地向前走去,川生探出身子将草帽扣在女孩的头上:“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名字?那又是什么?”女孩边走边转身回答着,那在暗夜的大雨中仅能勉强看清的清澈瞳孔里披满了迷茫。

    名字?星星,高跷什么的,都是他们的名字,川生心中同样不解,但转念又想到渔民们渐趋磨损不见的五官,这才稍感释怀,也许名字什么的早就同样地被磨损不见了吧。

    “没什么,你快去吧。”川生抛开心中的想法,只是努力地在那颠簸的船上勉强地站起来,挥手大喊着。川去也同样站了起来,用已经模糊不堪的视线目送着女孩远离。

    “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啊。”川去看向海面上蔓延开来的大片闪烁着的金黄色,在雨夜里熠熠生辉好似天空的繁星依然高悬一般。

    雷声在头顶响彻,倾泻的暴雨砸在川生身上,将他掀翻在船上。不管是声音还是呼吸都仿佛凝滞起来,包裹在雨点里尽数落下。

    眼前的海浪似乎愈发高大,像是监狱的高耸围墙一般压在眼前,顷刻间倾轧而下,不留任何反应的机会。刹那间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就像在明艳的公园里玩跷跷板一般被托举着起伏而来,

    触碰到柔和的清凉,看着身前越来越远的海面,耳边是越来越近的静谧。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渔歌声,想必是那女孩唱着之前就已经在脑海中听见过的渔歌,指引着渔民们逃开风暴吧。

    “我会让我的家变得像你们那儿一样亮起来的。”川生回想起来,当时在草帽下,女孩最后紧贴着他的脸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曾见过的如梦似幻的场景里,在最后传来的那同样是一段渔歌的余音,是由当时站在暴风雨最前端的人唱响,消失在漆黑海面上那有血有肉的人。

    吱嘎作响的木门被推开,来者并不像渔民们一样穿着破烂,考究的衣物似是忌惮着脏乱,与那空荡而又潮湿的房屋格格不入,面对面的两人,像是来自不同的世界。

    那人取走了之前在女孩更加年幼时所送来的高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提着一副正适合的高跷,隐藏在帽子阴影下的面容感觉像是做出了微笑的神情。想必现在她所踩在脚下的那太矮的高跷,便是这带着笑意的人兜售来的吧。

    不知是在静静的回想中度过了多久,川生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和川去,还有那小船都被那巨浪所吞下,自己就像是被鱼咬断的海草一般漂流在海中。

    温热肌肤的触感丢失在海流间隙,下沉的恐惧感悄然袭入心间,眼前的海面明亮而又平静,找不到暴风雨所在的痕迹。

    “快不能呼吸了。”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身体也仿佛接收到讯息一般挣扎起来,川生努力地向上游去,却发现想要到达的海面是那么的遥远,这上游的动作也是那么的吃力。

    越发焦躁,从脚踝涌向指尖的紧张感变作求生的欲望,像提线一样摆动着川生越来越木讷的躯体。在挣扎间,川生突然感觉眼前覆上了一层白色的影子,像是在水底窥见了那立于岸边的人。

    手腕不知是被谁抓住,川生随即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力量带着自己游动,跨过不知有多厚重的海水,像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穿过阻拦着的压力与疲惫。

    触碰到了空气,川生那只被抓住的手突然有一种潮湿感,那随之而来的冰凉顺着触觉贯彻全身,熟悉的感觉化作再度挣扎的希望,“居然找到船了。”

    伴随着冲破海面的声响,川生紧紧地抓着船舷,将上半身拔出海水。四处张望,海面尚带着灰蒙蒙的阴暗,就像是无数次经历过的日出前,而川去就在船的那一边,同样是眼带迷茫地看着突然冒出海面的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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