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雨花街可以说是熙熙攘攘,那些原本宽门大户的铺子不见了,变成一个个的小商铺,每个小商铺里面有卖着各自不同的商品食品。富豪大户可以到燕子楼享用一顿盛宴,贩夫走卒也可以到商铺里面吃上一个烧饼。所以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会来雨花街一趟,这就无形中增加了雨花街的客流量。
今天,燕子楼歇业。
几个穿着粗布大褂的人坐在厅中,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敢擅自走动。虽说他们穿着布衣,但是举手投足间颇有涵养,或体型富态,或相貌儒雅全然不是百姓之态。穿着男装,宛如一个翩翩公子的沈烟霞成了异类。
能坐下来等着已经算的上豪商了,那些有心参与,但又没有多少实力的,只能站在一旁或坐在地上等着。
自古以来行商便是低贱的行业,商人就没有占到社会更高地位的时候,更不用说穿着绫罗绸缎到处走了,即便是他们再有钱,也只能穿布衣。
“沈公子,靖阳侯当真这么说?”
沈烟霞笑了笑:“林世叔,您认识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难道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个胖胖的老者笑了笑:“信,当然信,靖阳侯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我等商贾千古未有之大变局啊。”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商人说道:“老林,先别高兴,从古至今有哪个时候咱们商人说话能有分量,什么时候都是咱们依附在豪门世家之下,人家说什么咱们做什么,现在我看也是一样。”
沈烟霞也不反驳:“赵世叔,您的话晚辈也不敢反驳,靖阳侯既然答应下来要我等参与皇城营造,我们就静观其变,若是各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可以随时退出,靖阳侯不会强求。”
“如是这般。”一个坐在门口,带着斗笠的商人说道:“对于我等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上,那些商人一个个把目光看向沈烟霞。
沈烟霞站了起来:“各位,咱们是商人,商人是追求利益的,晚辈这一次向各位发了请帖,各位也是风尘仆仆的赶来,若是没有十倍的利益,那各位岂不是白来了?”
众人一听也都笑了出来。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那些坐着的商人立刻换了态度,站了起来。
慕容正慢慢从楼上走下来,众人纷纷行礼。
没办法,民见官,不行礼不行!
慕容正说道:“坐!”
众人这才坐下。
慕容正环视一圈,发现也就来了二三十个商人:“沈公子,这些都是要来的人吗?”
沈烟霞站起来有些惭愧:“原本的人数要比现在多,只是不知何故,他们又突然不来了。”
慕容正点了点头:“嗯,也够了,他们不来就不来吧,这样在座的各位竞争的胜算也大一些。”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听这话的意思,即便是在座的这些人,也未必都是要用到的!
“上茶!”
一些溥仆役和婢女走进来,在每个人跟前的案几上摆上一个造型奇特的茶盏,然后在茶盏中放了一小撮茶叶,有眼尖的商人立刻就看出那些茶叶和之前喝的茶叶形态不同。
随着开水的注入,一股茶香弥漫开来,众人不禁眼睛一亮,商机啊!
慕容正端起茶盏:“请!”
那些商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茶具,以前喝茶的时候都是一个茶盏,现在不仅上边多了个盖子,下边还多了个底子。
慕容正使用的茶盏,乃是后世常见的盖碗,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没有的茶具。手扶茶碟,轻拿盏盖,说不出的风采潇洒。
众人也是有样学样的喝了一口茶,不禁大为震惊,这套茶盏的饮茶方式,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不仅如此,这茶,微苦中带着清甜,却又不失醇厚,从味道上看也就是寻常的雀舌,但为何滋味儿如此不同。
慕容正放下茶盏:“各位也可能注意到手中的茶盏和茶叶了吧?”
商人们连忙随声附和。
慕容正说道:“这方面的就不要想了,关于茶叶的生意,我已经打算和沈公子合作了。”
那些商人一听,皆是痛惜不已,要知道商品最高的价值阶段就是在刚刚问世的时候,等到以后见的多了,也就寻常了。沈家和靖阳侯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靠着香皂和牙粉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现如今再加上茶叶……
沈烟霞却是一愣,自己倒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再看下慕容正,却见慕容正轻轻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沈烟霞立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心里边也对慕容正佩服不已。
当真是好手段,在这个时候拿出茶叶来,给了这些商人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跟我干,有钱赚!
再看看那些商人,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那种淡漠和敬畏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激情和贪婪。
慕容正说道:“想必沈公子已经和大家说过了,这一次我召集大家过来的原因。”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不过这一次比刚刚那一次要更热情的多。
“我皇初登大宝,此时却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此次营造皇城却有事关天家颜面,陛下本不欲使百姓受苦,左右为难之下,便将营造皇城的任务交给了本侯。”
众人一听,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来,但慕容正却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像是见了血的苍蝇,恨不得立刻扑上来。
这可是个大工程,其中可以赚钱的地方有很多。
那个姓林的商人立刻说道:“侯爷,小人林俊杰……”
慕容正一口茶水喷的到处都是。
众人惊愕不已,这个姓林的商人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靖阳侯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他喝水呛着了。
慕容正抬起头,看着这个名叫林俊杰的商人,努力让自己把脑袋中的想法赶得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耳旁总是能想起江南的旋律。
“你继续说吧。”
“额……小人祖上便是做砖瓦生意的,营造城墙的砖瓦可否由我等负责,小人可以和几位同僚向侯爷保证,一定保质保量。”
慕容正笑了笑:“这是自然,若是盖成豆腐渣工程,别说你们,就连本侯的脑袋也保不住。”
豆腐渣工程?众人先是不明白,但是也渐渐明白过来了。侯爷说的是劣质工程啊,这个比喻真的是蛮恰当的。
慕容正继续说道:“皇城东西五百丈,南北九百丈,加上几处城门、瓮城、箭楼,所需砖石何止千万,你们几个能负责的过来吗?”
林俊杰自豪一笑:“侯爷小看我等了,城墙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我等完全可以在城墙的工期之内源源不断的制造。”
“好,你打算定价多少?”
林俊杰思量了一下,说道:“侯爷明鉴,这城墙使用的青砖,乃是一尺长,五寸宽,两寸厚的特制砖石,造价银子三钱,侯爷能看的上我等,这是我等的福分,小人岂敢原价卖给侯爷……二钱银子,侯爷认为如何?”
慕容正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也没说话,只是让丫鬟给添茶,没看到门口坐着的那个是那些商人已经喝完了好几杯吗。
“正如你所说,这营造城墙使用的砖石不下千万,每一块砖二钱银子,那就是两百万两,对吧。”
林俊杰一听立刻小声说道:“也可以再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慕容正直接打断了林俊杰的话,语言有些冷漠。吓得林俊杰一哆嗦,其他商人立刻大气不敢出。
林俊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朱元璋那是什么出身,反贼啊!他手下的那些个将军不是小马就是强盗,眼前这位估计也差不多,难道他打算利用权势把价格压得很低吗?等到这儿,更害怕了。
沈烟霞也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容正。
慕容正说道:“刚刚我才说过国库里面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你说的这两百万两,我怕是掏不出来的。”
“啊?”林俊杰愣了一下,期期艾艾说道:“这个……价钱是可以商量的。”
慕容正横着眼:“我说了不用商量。”
林俊杰立刻闭上嘴。
慕容正说道:“陛下只给了我三十万两,其中有十万两,我还有其他用处,所以能给你的只有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林俊杰胖脸苦成个苦瓜,这些钱,连本都赚不回来。
慕容正扫了一眼,发现那些商人脸上的表情又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似乎被自己刚刚的话吓到了。沈烟霞脸上担忧的神色十分明显。
“我也知道这些钱对于你们来说连本钱都不够,所以打算给你们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么一说,那些伤人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难道是茶叶的分成?
慕容正说道:“你们也该知道,当今陛下比较讨厌你们……但是你们始终是大明子民,陛下自然不会苛待你们,张玉,拿过来。”
张玉捧着一卷纸过来。
慕容正打开,展示给那些商人看,那些商人瞪大眼睛,就看见纸上画着一个方框框,里面写着四个字——皇城专用!
这……商人们又疑惑起来。
沈烟霞最先反应过来:“侯爷的意思是,这些用在皇城里的砖可以刻上皇城专用的字?”
“是,也不是。”慕容正神秘的笑了笑:“可能各位还是不算明白,皇城专用和皇城御用是不同的。如果砖上刻的是皇城御用,那么这些砖只能用在皇城的营造上,而如果刻的是皇城专用,这些砖除了可以用在皇城与城墙的营造上,也可以售卖给普通百姓。”
沈烟霞眼睛一亮,如果售卖的砖石是皇城专用的砖,那它的价值绝对可以再翻一翻。
林俊杰一听,立刻说道:“侯爷的意思是,以后我等售卖的砖上也可以刻上皇城专用?”
“当然,只不过你现在卖给我的砖,价钱只有这么多,以后你要卖给谁定什么价,那是你的自由,我也不会管。你要是能把青砖卖到金砖的价格,那是你的本事!”
林俊杰忽然觉得心里面好受多了,回头看一看同样做砖石生意的几个同僚,个个愁眉紧锁,犹豫不决。
慕容正坐下来:“怎么样?决定了吗?”
沈烟霞不做这些生意,但目光却极为长远,清楚的看到了这后面产生的利益,很想提醒一下林俊杰,但是慕容正在一旁,她也不敢出声。
终于,林俊杰向慕容正抱拳:“侯爷,这生意,小人算一个。”
“很好,还有吗?”
剩下的那些商人犹豫了一会儿,也有两三个终于下定决心跟着林俊杰一起干了。
慕容正继续喝茶:“好了,除了你们几个,剩下那些做砖石生意的就可以离开了,本侯不为难你们。”
那几人纷纷告退。
慕容正知道,其实这些商人里肯定有权贵做后台,甚至就是当朝的大臣。他们都想趴在这个刚刚诞生的王朝身上吸血,可是慕容正非但不会让他们吸血,还会让他们吐一口血出来。
“恭喜几位,你们以后可就是皇商了。”慕容正说道:“营造皇城所用的青砖,请各位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完成,陛下虽然不是赫连伯伯那样的暴君,不会让各位把皇城修的像统万城那样坚固,但是如果出了问题,刀子准会砍在各位的脖子上。”
林俊杰几人连忙保证自己的商品绝对保质保量,若是有残次品和假冒伪劣产品,绝对生孩子没屁眼云云。
慕容正说道:“好,除此之外,本侯再你们说另一件事,此次城墙的营造,不再按照之前的设计,我们会重新使用一种新的材料,大大减少你们青砖的制造量,同时也能提高城墙的坚固性,若是城墙营造好了,你们的富贵可保百年。”
大棒给了,甜枣当然也要给吃几个。这些商人被压抑的久了,给他们一些甜头,他们便会尽心尽力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但如果不加约束也不行。
沈烟霞有些惊愕,这些商人被叫到这儿来,做的都是赔本的买卖,看到林俊杰几人的表现,剩下的那些商人也是一个个像死了爹娘。
慕容正目光转向其他人,普通盯上猎物的饿狼:“接下来,我们说一说其他生意。”
商人集体一哆嗦,差点没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