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那妇人眼神极为凌厉,凡是扫到的将士没有一个不低下头来的,见没人回应,他便用手一指蓝玉道:“蓝玉,你说!”
蓝玉听到这妇人点到自己,抬头就要说话。一旁的郭威突然向上一步,趴在地上大声哭嚎:“姐姐呀,你得为弟弟我做主呀,蓝玉纵兵闯到营中,还把我给打的遍体鳞伤……”
“闭嘴!”妇人瞪了郭威一眼,郭威立刻闭上嘴巴大气不敢出。“我没问你!蓝玉,你说,怎么回事?你不在前线回来干什么?”
蓝玉抬起头,恭声道:“夫人,末将奉常大将军令回来接手傅友德支援的三万将士,可是刚到城外,就发现那三万将士被人挡在城外不让进城补给,士兵连日行军已是困乏不堪,现在还不让吃口饭,已经是怨声载道,可这个时候,城防营的人还扣着人不放,就连来要人的前军将军也被抓了,末将一时气不过,就和郭将军打了起来!”
“郭威!”那妇人立刻看向郭威,指着郭威道:“你好大的胆子!”
站在妇人跟前的将军看到这妇人想要冲上去给郭威两个嘴巴子,连忙阻拦:“夫人,小心身子。”
妇人慢慢平复气息,问道:“郭威,你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姐姐……”郭威刚要答话,看到这妇人瞪着自己,便连忙改口:“回夫人,末将冤枉啊,末将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啊!”
“放……你胡说!”蓝玉反驳:“你刚刚还说不放人来着!”
那妇人道:“蓝玉,让他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
只听见郭威道:“今天上午的时候,副将刘成确实从街上抓了些可疑的人回来。因为最近城中在排查张士诚派来的探子,城防营的人难免有一些风声鹤唳。可是末将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是去支援前线战士啊”
蓝玉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夫人你别听他放……胡说,他刚刚还派了人到营中去,打算接收那些士兵!”
“哪有的事!”
“你就是!”
眼看着二人又吵了起来,站在那妇人跟前的将军便会说话了:“二位将军别吵了。大家都是袍泽,不要伤了和气。郭将军既然说人是副将刘成抓的,那把刘成叫来对质一下便可!刘成呢?”
郭威道:“下官发现城外有三万将士没有饭吃,别自作主张吩咐造饭,让刘成去请将士们过来吃饭了,只是这刘成还没回来,蓝将军到先来了!”
将军对妇人说道:“夫人看来这件事只有找到这个刘成才能问清楚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毛骧!”妇人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还有在场的这些人,凡是参与闹事的一个不能放过!”
那员将军躬身道:“是!”
蓝玉道:“夫人,属下这就派人把那个刘成找出来!”说完还故意斜过眼睛,瞟了一眼郭威。
妇人也知道蓝玉的意思,刘成是郭威的属下,让郭威找人肯定有猫腻,所以就轻轻点点头同意蓝玉让人去找。
“文泰!”蓝玉吩咐文泰:“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这个刘成,确保他还能说话就行!”
“属下明白!”
文泰带着几个手下便匆匆离开,不多时就可以听到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那些被抓的将士在哪儿?”妇人问郭威:“你没有怎么他们吧?”
“没有,没有。”郭伟连忙摇头,这话说的真诚无比,却也是实实在在,因为他真的没有把那些士兵怎么样。
“走,过去看看,把人放了!”
“是!”
众人刚到关押士兵的地方,立刻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只见那些士兵一个个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身上衣衫破旧,脸上鲜血横流,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副被人打了一顿的样子,而慕容正却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跟个木乃伊一样动弹不得。
郭威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呀,这是谁干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蓝玉脸上全是怒色,拳头握得紧绷绷的,死死盯着郭威,恨不得上去咬死他!
那妇人面色阴沉:“郭将军,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吗?”
“这……这……末将也不知道啊!”
蓝玉哼了一声,就立刻带着手下过去,将躺在地上的慕容正扶起来,解开绳子。
慕容正看了看蓝玉,看他穿着铠甲就知道是常玉春身边亲信的大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于是说道:“多谢!”
蓝玉看看慕容正:“你就是慕容兄弟吧,常大哥老提起你!我是他小舅子!嘿嘿,我叫蓝玉,你叫我老蓝就行了!”
蓝玉!慕容正着实有些吃惊。历史上的蓝玉,虽然不如徐达长于春,哪般有名,可是战功赫赫丝毫不逊于二人,徐达只是将蒙古人赶回了草原,可真正覆灭北元统治的,就是蓝玉!
不过这家伙更出名的是,最后被朱元璋扒皮填草,抄家灭族。
知道来的人是蓝玉,慕容正心中立刻大定!连忙道:“蓝大哥,常大将军派你来接管士兵的吗?”
“没错!”
“哎!”慕容正一脸黯然:“小弟无能啊,让这些兄弟吃苦啦!”
蓝玉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惨兮兮的士兵,心头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回头对慕容正说道:“兄弟你是捎待片刻,哥哥替你们讨个公道回来!”
慕容正道:“有劳蓝大哥!”
蓝玉几乎是冲到了那妇人面前立马跪下,以头抢地道:“夫人,请夫人为营中的将士做主啊!”
“郭将军,说!怎么回事?”
“我……这……”郭威有口难言,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什么我?”蓝玉道:“人是你抓的,伤在你的地方,要是你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郭威眼看着那妇人怒气更盛,连忙道:“蓝将军,这事怪我,我没有管好手下,这些兄弟们的伤药费我一力承担!”
“哼。你把我三万将士挡在营城门口,害他们饿了一天的肚子,怎么算?”
“已经准备了饭食!”
“光吃饭就够了?”蓝玉有些不讲理:“这些士兵都饿红了眼,一旦控制不住……”
“你想怎么样?”郭威怒道:“给他们吃一顿饭还不够?你……你说怎么办!”
郭威这话刚说到一半,就发现那妇人冷冷地瞪着自己。
蓝玉道:“这些士兵是要去前线打仗的,反正离前线也不远了,他们的口粮你给准备吧!”
郭威咬咬牙:“行!”
“有这些士兵的汤药费!”
郭威怒道:“你……你要多少?”
“这三百士兵被你打伤了,那他们的军饷你得给补上。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给补三个月的就行。一个人一个月五钱银子,一个人三个月那就是二两……”
“一两五!”郭威道:“蓝玉,你别过分了!”
“三两!他们还得吃药养伤!”蓝玉梗着脖子:“一共加起来,算你个整数,一千两!”
“好!”考虑了很久,郭威还是咬牙同意了。
“还有……”
“还有?”郭威尖叫起来:“姓蓝的,你别太过分了!”
那妇人开口道:“郭威!”
郭威立刻服软:“你要多少?”
“慕容兄弟深受常大将军器重,委任前军将军,可到了你这里竟遭受如此不公,不多,一千两银子当赔罪!”
郭威很难受,难受的不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只能点头同意。
蓝玉便朝那夫人行礼:“夫人公正严明,末将代营中将士谢过夫人了!”
那妇人听蓝玉这么说,便知道此事到此为止,弄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对蓝玉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把那边小将军叫过来吧!”
“是!”
慕容正随着蓝玉走到那妇人面前,慕容正不知该如何称呼,蓝玉便在一旁介绍。
“夫人,这位小将军是常大哥的故交,于我等有大恩,常大将军也是以礼相待,在公爷面前为他请了前军将军之志职!”蓝玉又道:“慕容兄弟,这位是吴国公夫人,我等主母。”
慕容正立刻就明白眼前这位妇人是谁了,他就是朱元璋发妻马秀英,未来的一代贤后!早些年的时候,朱元璋曾经在郭子兴手下,因功勋卓著,郭子兴便将义女马秀英下嫁于他。成婚多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甚是和美。即便朱元璋现在任左丞相,爵吴国公,但和马秀英一直举案齐眉,不曾偏爱他人。因马秀英在军中大将中威望甚高,处事公道,故军中将士皆为信服。
“慕容正拜见夫人!”
“免礼!”马秀英道:“之前就听伯仁(常遇春字)提起过,说多年前在天门山,受玄贞道长师徒点化,这才有了后来投靠义军的事,你就是他口中说的那个慕容兄弟吧?”
慕容正弓下身行礼:“区区小事,常大哥进竟然还记得,慕容正,实在惭愧!”
马秀英打量了一下慕容正:“不愧是名门子弟,气度着实不凡!”
“夫人过誉了!”
郭威叫马秀英对慕容正如此客气,心中也是纳罕不已,不过还是有些幸然,这小子跟常玉春关系如此之近,要是彻底撕破脸皮,后果堪忧啊。
慕容正也在打量着马秀英,目光只是在马秀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掠过,便赶紧低下了头。
“蓝将军。”
“末将在!”
“你带慕容将军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准备让城外的士兵进来吃顿饭,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赶路要紧!”
“末将明白!”
蓝玉带着慕容正离开,那些“伤兵”也跟着离开,可看那些伤兵行走时四平八稳的样子,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些人是装的。
“夫人,您看……”
郭威指着那些士兵。
马秀英并没有在意那些士兵,而是对郭威说道:“你跟我来!”
郭威弱弱的应声:“是!”
到了一处房间,郭威上前,刚说了声“姐……”,马秀英转身一个巴掌甩过来,打在郭威脸上。这一巴掌下手很重,打得郭威口鼻窜血,耳鸣目眩。
“跪下!”
郭威不敢迟疑,连忙跪了下来:“姐姐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马秀英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了三万援军的主意,说,谁指使你的!”
“没……没人指使!”
马秀英又一个巴掌抽在郭威脸上:“还敢撒谎!”
郭威不敢吭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义父还在的时候,我们养在他身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面怎么想的,我难道不知道啊?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勾结重八那些义子了是不是?”
重八,是朱元璋的名字,只有马秀英才会这么称呼他。
郭威亡魂大冒,立刻趴在地上:“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马秀英
马秀英又道:“你别忘了,重八还有儿子,把你那龌鹾心思收起来,如果你犯了死罪,第一个不饶你的,就是我!”
“谢姐姐开恩……”
“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马秀英道:“城防营的差事你别干了,去毛骧那里,到宿卫营任职去,再有下次,我剁了你的爪子!”
郭威趴在地上:“是!”老半天不敢抬头,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来,发现马秀英早就离开了这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以想到刚刚马秀英说的话,冷汗立刻濡湿了后背!
熟悉马秀英的人都知道,对待旁人她十分亲和,但是对待自己亲近的人却十分严厉。早年间她和朱元璋在郭子兴那里是,因为朱元璋能力出众,备受郭子兴之子郭天叙的排挤,就连郭子兴也曾一度想攫取朱元璋手中的权力,将他排挤出来。见惯了那些阴谋诡计和蝇头狗狗的手段,马秀英绝不允许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参与其中。
郭威心里暗暗思索,如今这三万士兵被蓝玉带走已成定局,可是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要将这三万士兵调走的事,姐姐那里肯定说不过去,到时候恐怕自己也得受到牵连,所以,刘成那家伙,绝对不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