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舍利骨,冷冶1:武器觉醒,锡晓,免费小说导航

(7)舍利骨
    烈阳大张着嘴巴望着金呈之。

    铸仙摊手:“接受这些需要点时间。”

    烈阳合上嘴巴,“我可以接受。”他咽了口唾沫,“我可以的。”

    “这原本是左门为之守护的秘密,它万不应该被公之于众。舍利骨拥有无法想象的异国能量、亦可打开四国界渊,一旦被争夺和利用,无休止的杀戮、背叛、牺牲将一一上演。”

    “这就是我们一直住在禁区的原因?为了躲避五年前,那些追杀我们的雪娑人?”

    “孩子,”铸仙语重心长地说,“五年前将利剑挥向你我的.......不是雪挲人。”

    烈阳睁大眼睛。

    “是统帅府。”

    “什么!?”

    “对舍利骨虎视眈眈的势力,超乎你想象。”

    “这么多年,你吃尽苦头,逃离雪挲族的探手,还要躲着统帅府的毒爪?”

    铸仙无奈地笑笑:“还有独立族图海、西甘,以及心怀野心的猎人......”

    烈阳不禁联想这几年父亲所面对的是怎样惨烈的每一天,又痛心又愤怒,还带着重重困惑:“舍利骨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是一把‘钥匙’,打开界渊、去往古刹国的钥匙。末亦国对那个传说和历史典籍里存在的神迹一般、拥有无尽资源和能量的古刹国充满向往。历史已经一遍又一遍证明,侵略是末亦人的本性。”铸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南侵战争落败后,雪挲族被赶到雪域边境,末亦极寒之地。雪挲人妄想东山再起、重建家园的痴梦并没有被雪域埋没。舍利骨的出现,更是点燃了他们的野心。”

    “统帅府呢?”烈阳不明白,“已经是末亦国最高权利象征的统帅府,还需要通过舍利骨得到什么?”他想起了五年前,黑衣人毫不犹疑刺破他胸膛的一幕。那时的金烈阳,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一方面,他们不能任由雪挲族得到舍利骨。另一方面......谁知道呢?我们末亦人有过满足的时候吗?”

    烈阳沉默下来,努力在大脑中梳理这些杂乱的信息。

    “你还记得历史典籍所记录的核战争期的事情么?”

    “三百年前,最后的热兵器时代。”

    那段历史中的末亦国科技发达、独立政权众多,各方军事力量博弈不断,导致后来爆发了大规模的核武器战争,末亦人口骤减,疾病肆虐,世界动荡不安。南方数十个反战独立政权联合起来组成统帅府,平定南方,重振东西疆域,征战北方。为今天的末亦国局势奠定了初貌。

    战后,世界一片沉寂,人口减少了八成之多,为了阻止末亦沦为第二个幽阎国,统帅府联合仅存不多的独立族政权西甘、图海、雪挲,还有古老家族左门签订了《第一条律》,开启了长达至今的冷兵器时代。

    铸仙点点头:“最初,各方势力只是在政治斗争中争先储备核武器。然后,事态在一百年内就失控了。所谓的防御,成了侵略的导火索。烈阳,对于统帅府来说,舍利骨就是当年的核武器。起初他们只是不想让其它势力得到,想要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旦他们拿到了——他们就会有新的想法。”

    “可这对你不公平,”烈阳替父亲不甘,“为什么舍利骨要由你来守护?你要如何单枪匹马去对抗整个末亦的力量?”

    “我不是一个人,烈阳。”铸仙说,“舍利骨呈四片花瓣,被四名誓约者守护。一片,在左门左先生手上,实力最为强大的北方家族。统帅府不敢轻举妄动,雪娑人也惧怕三分。

    “一片,被藏在东谷镇屋峪林的死亡溶洞湖底,誓约者至今未知。五年前,各方势力冒死踏入屋峪林禁区,大多有去无回,舍利骨下落依然不明。可能已经被守护的誓约者带走。

    “一片在我这里,近五年来躲避着各方势力的追捕和刺杀。

    “最后一片,原本在暗杀营逃出的一位医女那里……”他顿了一顿,“五年前,左门大弟子左预洋告密,让她命陨幽阎,那片舍利骨,”铸仙抬起头,“落入了雪挲族手中。”

    烈阳一瞬间将恨意聚焦在了“左预洋”这个叛徒名字之上:“所以,雪挲族已经得到了一片。”

    铸仙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严肃地问,“舍利骨究竟从哪里而来?”

    “这舍利骨最初的所有者。”金呈之说出了一个名字,“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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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神’是人们对他的敬称,一个让暗杀营七级武器都闻风丧胆的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过往和姓名。”冷冶全神贯注地听吴然讲述着,飞行器即将着陆蒲遥,他们将徒步前往迷龙泊禁区。

    “他一度和左不知、还有铸仙走得很近。十二年前,战神突然莫名失踪,下落不明。而后,左不知宣布了战神的死讯。再之后便是左预洋叛变,舍利骨的秘密流传开来。

    “四国被界渊隔绝近万年。文字诞生后,口口相传的历史吟诵终落为古籍,代代翻印,为了历史得以长存。但,一万年……一切都抵不过时间长河的风蚀,以至于人们逐渐怀疑界渊和其他国度的存在。一直以来,不少人甚至认为这是政治势力间为了博弈,散布下的巨大谎言。末亦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持另一种声音: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吴然深吸一口气。

    冷冶想,这种感觉大概就像儿时久远的记忆,随着她的长大,与自己渐行渐远。以至于她开始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怀疑东谷镇的那段生活是否真正存在过。似乎她原本就出生在雪域,东谷镇的一切不过是场梦罢了。

    时煜叹息:“那些选择永远不遗弃旧世界历史的人,无疑坚信着其它国度的存在。纵使沦为雪挲族野心的棋子,也不遗余力地找寻着历史的证据。”

    “这是给他们做探手的原因吗?”冷冶缓缓问,“你们?”

    “舍利骨是向末亦国证明历史和四国存在的关键。我们从来都不是般若之神孤独的孩子。”吴然将目光移向窗外,“和那群白头怪同流合污……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没有底线?”

    冷冶耸耸肩:“武器有什么资格嘲讽探手。”

    吴然苦笑。

    “我从不奢求有人理解。”吴然开口,“在探手之前,我首先是一个历史学家。我吴然为证明历史真相而活,也愿为探索四国世界而死。”

    冷冶费解地看着吴然坚毅的目光,她不明白,为了守护舍利骨的秘密,有人在拼命;为了解开这秘密,有人在拼命……人类,还真是足够复杂和无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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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用生命对战神立下誓约——我,金呈之,将成为舍利骨誓约者,家族代代传承,秘密永远不为末亦人所知。”

    “我不明白。”

    金呈之看着烈阳困惑的目光。

    “你说战神失踪了半年......再后来就是死讯,那他是如何交给你舍利骨并让你立下誓约的呢?”

    铸仙的眉宇纠结起来,思考着怎么表述可以让烈阳明白。

    “梦境,或者说......意念。”

    烈阳不解地瞪大眼睛。

    “无比清晰的梦境。他将意识传递给我,在梦境中指引了舍利骨的所在。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舍利骨就如同梦中所指,出现在我刚打造好不久的空剑鞘里。”

    烈阳的一脸不解变成了不可思议。

    铸仙耸耸肩,他知道这很难感同身受:“而左先生,他在战神指引的梦境中,看到了所有的舍利骨守护者。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左门大弟子左预洋能将舍利骨下落一一全盘托出。”

    “看来战神选错了人。”

    “不。”铸仙严肃地说,“左先生是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那为什么左预洋能知道这个只有舍利骨誓约者才知道的秘密?”

    “因为他是左先生选择的誓约继承人。”铸仙放缓了语速,透露着无奈,“左先生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八十年?九十年?末亦国甚至有传言他是旧世界神灵的化身。”

    “他只是个智慧的老人。”

    “——是个犯糊涂的‘智慧老人’。”

    “烈阳,我们都会犯错。”

    “我无法试图理解一个让你经受这一切的人。”烈阳说,“他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应该擦亮眼睛。”

    “事情很复杂。”

    两人沉默下来。许久,烈阳开口:“我能做什么?我想帮你。”

    铸仙揉揉他茶灰色的头发:“你可以向般若之神为我祈祷。”

    “这片国度,没有人相信神灵。”

    “那是因为,神灵无法为他们提供工作、供给食物、为医药费买单。”铸仙说,“末亦人只看到了这些。”

    “你呢,”烈阳问,“你真的相信只存在于历史古籍里的般若之神吗?”

    铸仙短暂沉默后,点点头。

    “即使他没有为你提供食物、为你买单医药费——”

    “也没有让我摆脱这无休止的逃亡——”他点点头,“我相信。因为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烈阳扭开目光:“你真的很不适合煽情。”

    “战神曾告诉我,般若之神的真谛,是让我们看到自己的力量。小子,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雪挲人和统帅府五年的追捕里,坚持到现在。我不敢置身险境一刻,一旦被人发现舍利骨誓约者金呈之的儿子还活着......那将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烈阳没有说话,他都懂,从九岁目睹他父亲被血杀那一天起,他就懂了。

    “原本打算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我金呈之遭遇不测的一日——”

    “爸——”烈阳责备地打断他,不希望听到这样不吉之言。

    “听我说完,烈阳。”铸仙坚持着,“你必须面对这点。我接受战神托付,做誓约者起,就注定早晚要面对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当誓约者遭受不测后,还有这样一件事......其亲人要作为继承人,继续守护这份誓约。我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虽然你不是我的亲骨肉,我也没有权利让你踏上我的老路颠沛流离——”

    “你要我做继承人?替你守护舍利骨?”烈阳有些激动。

    “你有权那时候再做出选择——”

    “我愿意!不......我不愿意......我的意思是说——”烈阳结结巴巴解释着,“我不希望你有危险......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有危险——”他认真地说,“我会不遗余力帮你守护誓约。”

    铸仙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你可能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烈阳盯着自己的鞋子。

    铸仙愣了一愣,风吹过他乱糟糟硬邦邦的头发:

    “你......倒是挺适合煽情的。”

    烈阳像个大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小子,我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啰嗦那句,死死记住,你是孤儿,你——”

    “——我不认识金呈之。远离一切打听铸仙的人。”

    铸仙迟疑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如果有人发现我们深居禁区的树屋——”

    “——不顾一切逃脱。”

    “很好。记住,如果你想保护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抓不到我的软肋,就对我无可奈何。”

    烈阳望着他,莫名涌动着不安的预感。

    “嗯……如果我太久没回来,铸兵坊的地下兵器密室足够供你半生……钥匙我很久前就留给了你。去左门,求助左先生,他依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求他帮你交易掉……千万别自己出面……”

    烈阳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子,答应我。”

    “不。不准有那一天。”

    “我就当你许下承诺了……再见,儿子。”

    “不会和你说再见的。”烈阳讨厌道别,他躲开铸仙压在自己脑袋上温厚的手掌。

    “那、我走了。”铸仙艰难地说。

    “别太晚回家。”烈阳捡起刀柄,一招一式,独自练习起来。

    铸仙不敢保证,但终说了句:“我尽力。”

    烈阳故意背对他,避开离别的背影。

    “真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儿啊。”铸仙一步一回头,遥望着烈阳长高一大截的身影,默默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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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起风了。卷起的云涛层峦叠嶂,追赶着向东边奔腾,蔚蓝的天空被遮上了半块灰色的布。这就是迷龙泊春末夏初的天空,前一分钟还万丈明媚,现在汹涌的雨势便死沉沉地压来。

    铸仙踏上了离开迷龙泊的路途。他骑着一匹棕红的马鹿飞奔了两个小时后,即将到禁区出口,想到下一次回来又不知何时,最后一眼望了望身后树屋的方向。天空树早已没了踪影,禁区边缘,已经能看到另一头蒲遥郊区的加油站。

    “阿木,我摩托车满油了么?”

    蒲遥郊区的这间加油站一贯人迹冷清,门口草地上孤独地斜着一辆黑色摩托,由于禁区无法骑行机动车,他常常把摩托停在这间没什么生意的加油站。

    “阿木?”见没人回应,他又提了提音量,“我把飞驰拴在这儿了,谢了。”飞驰是阿木的马鹿名字。蒲遥人各个喜欢养宠物,包揽所有的奇异物种。

    “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回应到。

    这间加油站有着深绿色的屋顶和白窗框,金呈之看到窗户里面有动静,在门口不停地踱步。他时间已经非常紧张,必须准时赶到蒲遥列车站。

    一个皮肤苍白的长脸男人走了出来:“现在加。”

    “稍微快一点,谢谢。”铸仙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瞟了眼,“阿木不在?”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件深蓝T恤,眼睛像两颗滴溜溜转的黑豆,嵌在苍白的长脸上,比例极不协调。“老板出去了,一晌午没见影儿。”男人笑笑。

    “新来的?”铸仙若无其事地环顾了一圈。

    “今天刚到岗,”男人接过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这年头活儿不好干是不?”

    “看得出来,”铸仙盯着慢腾腾的男人,“业务还不太熟悉。”

    “嗯,嘿嘿。”男人尴尬地笑笑。

    “什么时候加油站生意好到要招新人了?”

    “抱歉,稍等一下。”男人回头冲门内喊了声,“摩托加油!帮个忙!”

    铸仙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腰间的兵器。

    “快点!”男人不耐烦地抬高声音。

    铸仙紧张起来,悄悄后退了一步。啪!门推开——

    从里面撞撞跌跌走出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小伙子。

    “阿桐?”铸仙松开了紧攥背后兵器的手,“你在店里啊。”

    “春、春假......还没开学。”阿桐看起来有些憔悴,微笑中透露着一丝乏力。他是阿木的弟弟,课余时候常来给阿木帮忙。

    “要不要进去坐坐。”新来的男人说,“顺便等我一下,给您找零。”

    “不用了。”铸仙挥挥手,“阿桐,我赶时间。”他示意到。

    “哦。”阿桐拿着油壶的手哆哆嗦嗦,铸仙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它受伤了,你知道吗?”铸仙朝那头马鹿的方向瞟了一眼,“后腿膝关节。”

    阿桐盯着油壶里一圈圈向下盘旋的黄色浆体,胆怯地点点头,铸仙觉得他似乎总在回避着自己的目光。

    “我给他简单敷了些草药,最近要养养。”

    “你……你的东西……我哥让拿走。”阿桐说,“你上次忘在加油站了。”

    “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人打开,你的包。”

    铸仙绞尽脑汁想不起这么一回事:“我确定没有。”

    “一个黑色的包。就在最里面的桌子上。”他笃定地说,“你去拿一下,油快加好了。”

    铸仙抬手转动门把:“你确定是我的?”

    “我哥特地嘱咐的,”阿桐朝他背影看了一眼,“说是金先生的东西。”

    铸仙的后脖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从没说过自己的姓氏——他偷偷瞟了眼窗户上反射出的苍白男人,迅速松开门把,掉头——

    太迟了。门“嘭”地弹开,蓝色迷彩装士兵们冲了出来,战战兢兢的阿桐打翻了油桶,铸仙的摩托车倒在一边。

    他从腰间抽出一截银色金属短棍,甩开,棍变长,抵向对面涌来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你们不该拿这些破铜烂铁在我面前晃悠。”

    “铸仙大人。”脸面苍白的男人笑笑,“出了禁区。杀人可是犯法。”

    “想杀人的好像不是我。”

    “言重了。”他示意士兵们后退一步,“我们是来请铸仙大人回去喝茶的。”

    “图海宫恐怕有些远。而且,”金呈之看着这些士兵军服上的卷浪图腾,“你们图海统领的王座空了不短时间了,谁有闲工夫和我喝茶?”

    “铸仙大人耳闻八方。鄙人火寻余延,图海摄政右相。”他向金呈之伸出一只手,“不过我这次不是代表图海族而来。想请您喝茶的,是安沅统帅府。”

    铸仙没有接受握手,冷漠地看着他:“看来图海统领一离世,你就急着跑去当统帅府的赏金猎手了。”

    火寻余延不以为意:“飞行器就在不远处。您看……是士兵们帮您走,还是您自己走?”

    铸仙望向倒地的摩托车方向:“阿桐,回屋子里去,堵住耳朵,想活命的话就一个字儿也别听。”

    阿桐整个人已吓得不得动弹,他僵硬的身体一个劲儿打颤。听到铸仙这么说,捂着耳朵连滚带爬地冲回加油站里。

    “你们应该知道,图海族在南方土地上杀了人……会有什么后果。”

    “铸仙现在还有空关心这个加油站穷小子么?”火寻余延心里一阵嘲笑,连“大人”两字都忘了说。

    “以为把我交给统帅府,就能得到你们的赏金?”铸仙说,“舍利骨不在我身上。”

    “不然先尝尝茶的味道?看看喝完茶会不会想起舍利骨在哪儿。”

    瞬时间,铸仙挥舞棍器,鹿儿惊起,图海士兵们数个被撂倒。但面对这么多人,他知道打下去并不占上峰,便趁机撒出燕尾飞雨镖,首支燕尾镖切断鹿的缰绳,而后数十个燕尾镖如雨般四散,士兵们或挡起盾牌保护火寻余延,或仓皇逃窜。慌乱中,铸仙爬上马鹿后背向禁区飞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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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力渐大,深灰云层已经漫布整个天空,路上的棕榈树歪向一边。禁区边界由高耸的警戒铁网封闭,爬满藤蔓植物的铁网有处裂开的入口。边界每隔一公里便立着一块“高危禁地”的黄色标识牌。

    “右相大人,在往前就是禁区了。”

    余延眯着眼艰难地思索着。

    “右相大人……飞行器在禁区内无法正常运行。”

    “不用你提醒。”火寻余延恼怒地说。

    迷龙泊禁区是铸仙的保护伞,却是整个末亦国的恐惧。

    禁区之所以成为禁区,要从它曾是三百年前的核战爆发中心地说起。核战后百年,无论是迷龙泊还是屋峪林,并未成为永久荒野,植物在废墟之上疯狂生长,无人类踏足的数百年时间,这里竟然变成了绿洲和雨林。就连寸草不生的雪域之上的禁区“黑三角”,也成为一片滋养水下变异物种的生态水域。

    三个禁区内出现过的离奇物种超越了末亦人的想象力。好在这些物种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数百年来都老老实实活动在禁区,不出半步。加之所有通讯设备、指南针、机动车辆在禁区都会莫名失效,更让末亦人对禁区望而却步。大多人相信,这里的核辐射至今仍然存在。

    毕竟历史上有太多有去无回的探险家在这里留下尸骨。余延的犹豫、图海士兵们的恐慌,都不无道理。

    “继续前进。”余延最终还是狠下了心。铸仙作为一个在统帅府和雪挲族天罗地网下仍然销声匿迹了五年的人,被他余延找到了。这块肉太肥——肥到他不忍心就这么丢下。

    “可是......右相大人......”

    “抓不到这只老狐狸,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不会比踏入禁区好到哪里去。”

    此时,铸仙正拼命地踢着马鹿肚子飞奔。可这匹可怜的马鹿在刚刚跨越禁区铁网的时候又受伤了,鹿的屁股被铁刺划伤,血流不止。因此非常不配合。

    “好家伙,再坚持一下,拜托了。”铸仙一边踢它的肚子,一边贴在它鹿茸上祈求,“就差一点儿了,求你了飞驰,就差一点点。”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风鼓起铸仙的长衫,他在雨雾中努力辨认着方向。

    然而,马鹿的血迹曝光了金呈之的行踪,火寻余延带着图海士兵延此一路追寻。最终在一堆乱石处,他们发现到了那匹受伤的马鹿,卧在一颗巨大的岩石上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火寻余延四处环视,空阔的迷龙泊禁区雨雾弥漫,这片乱石丛生地带爬满青苔,铸仙不见了踪影。图海士兵们一个个都湿透了,在无边的旷野里迷失了方向。

    火寻余延瞪着一个劲儿疯狂打转的指南针,喘着粗气。

    “右相大人……这不太正常。”

    “禁区里有过正常的事儿吗?”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乱石间那头硕大的雄鹿,“查查有什么线索。”

    三五士兵们纷纷走上前去。阿木家的马鹿受伤有些严重,蹄子奇怪地缺掉了,已经没有站起来逃跑的力气,任由这些陌生的面孔用手里的兵器对着自己背部和鹿角敲敲打打。其中一个士兵放眼马鹿四周,乱石如同炮弹一般扎在旷野平原,他忽然将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块一人高的灰岩上,穿越弥漫的雨雾,逐步朝目标走近。

    扒着岩石的手指头露了出来。士兵转到岩石背后,发现铸仙用奇怪的姿势艰难地扒在这块高耸的岩石上,脚离开了地面。

    “这里!这里!”他惊地后退一大步,哇哇大叫起来。

    更多的士兵涌了过来。铸仙爬上了岩石,跳到了另一块石头上,在乱石间跳跃着,躲闪着图海士兵的捉捕。

    “怎么还没反应。”铸仙自言自语着,好几次差一点被揪下去。

    在乱石丛的士兵们终于发现自己行动变得迟缓,脚底踩着像粘液一样的东西——起初混在雨水中完全没被注意到。随着走起来靴子底越来越沉,他们才逐渐反应过来——

    突然,火寻余延感觉脚下晃了一下。

    从潮湿的黑色土地上突然爬出一堆冒着红色水珠的巨大蘑菇,分泌出越来越多的粘液。士兵们用刀剑甚至无法砍断这些粘在脚底的奇怪菌群。有人发现自己的靴子底已经被粘液融化没了,恐惧地嘶喊起来,火寻余延看着眼前突发的一切接连后退几步。

    余延身后,一个略胖的士兵举着剑,准备冲上前营救同伴。

    “站住!蠢货!”火寻余延喊道,“不要做送死的事情。你看看——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发着红光的毒蘑菇把士兵们纷纷困住,粘液变成一片沼泽,凡是沾到蘑菇分泌物的部分都在融化。失去半张脸的士兵、失去脚的士兵、手臂残缺露出骨头的士兵……悲惨地嚎叫着,向未踏入乱石丛的火寻余延和士兵同伴大声呼喊着“救命”。

    火寻余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目光转向此刻站在岩石上的铸仙。

    这就是图海右相,领教了。铸仙在心中默默说。

    他数了数还剩下火寻余延和活着的六个士兵——不,是五个士兵,另一个被绑着的人......是阿桐。

    这个混蛋连一个无辜的人都不放过。铸仙忍不住咬牙。

    “欢迎来到禁区。这是问候礼,食人毒菇。”

    “你没机会再玩儿任何花招,知道吗?”火寻余延从后腰拔出枪,枪口对准铸仙,“老子没耐心了。”

    枪?铸仙眼睛向枪口方向瞟了瞟:“别玩火自焚。”

    “该担心的人不是我。”五个士兵绕到铸仙后方和两侧,从四面围了起来,但依然被食人毒菇隔出不小的距离。

    “对,不是你,”铸仙小心翼翼地说,“扳机扣下,该担心的人就是整个图海族了。”

    嘭!

    阿桐跪着倒了下去,脸超下贴在地上,被雨水浸湿的红色头发贴着脑袋。后背开了一个窟窿,冒出汩汩鲜血。

    “阿桐!”

    “这里是禁区!侦缉队不予立案的地方。”火寻余延恶狠狠地把枪口再次对准铸仙,“没人会知道。”

    “你个混蛋!”铸仙咆哮着。

    “是你杀了他。”火寻余延邪恶地说,“他大可不必死掉。”

    “违反第一条律、滥用枪支火药……你说没人会知道?”

    “当然。”

    “是吗?”铸仙看向火寻余延身后。

    三个身着防护服的身影朝他们走来。其中还有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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