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离开这里吧。”
神代清嗣沉默了好一阵,将钥匙插进中控台,发动了汽车。
“您答应帮我了?”
艾玛.赫瑟侧过身体,脸上满是希冀的表情,但神代清嗣只是专心驾驶着汽车,并不理会她。
道奇charger驶离了这栋公寓,沿着道路行驶了十分钟,神代清嗣将猛地拨动方向盘,汽车沿着凌晨昏暗的街巷拐进了一条小路,一路下行到一处僻静的大桥下方。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艾玛.赫瑟好奇地问道。
“你脚下有一个行李袋,帮我把最上方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神代清嗣说道。
艾玛.赫瑟愣了愣,伸出手摸索着,疑惑地从行李袋中掏出了一把手枪,递给了神代清嗣。
神代清嗣接过枪,握枪的手横扬着,指中艾玛的头。
FN-57手枪冰冷的触感轻轻停在艾玛.赫瑟的脖颈上,刺得她一激灵。
神代清嗣眼神瞥向后视镜,看到女人的瞳孔猛地增大了一瞬,他将枪口自上而下靠在她的头上,拇指按在艾玛.赫瑟的颈后脉搏上。
“这是什么意思?神代先生...”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呼吸比之前急促了很多。
神代清嗣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色,“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不许说谎,不许举一反三。”
“第二,将你的眼神集中在后视镜上,不许离开。”
人处于恐惧之中时,心率会增加至原本的一到三倍,呼吸会比原来更加困难,血液中的含氧量将会急剧下降,因此身体的大部分机能都会处于缺氧状态,此时大脑会主动减少其他感觉功能的供氧,将意识主要集中在视觉上。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至少在刑讯学上是说得通的。
“有很多人看到我和你一起离开。”
神代清嗣有些搞不懂艾玛.赫瑟这个女人,在有些小事情上她显得十分聪明,比如在眼下的境况下,她马上能够想到自己唯一的倚仗——有很多目击者目睹到她和自己一起来开公寓,如果她死于非命,第一嫌疑人肯定是自己。
但她又很莽撞的选择潜入案发现场,找到一个她并不熟悉,只是凭借猜测认为可以帮得到自己的人,说明她要么是蓄意已久,要么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了。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说废话。”
神代清嗣不为所动。“我很不喜欢别人骗我,更不喜欢别人利用我,接下来你的话会决定你的命运。”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
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想起了之前将表拿给工藤新一做道具了,现在指针是停的,只能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第一个问题,十五分钟后我会送你回你居住的公寓,太阳升起之前你会被一伙入室抢劫的匪徒杀死在家中,经过法医鉴定显示死亡时间内,当时我身处在距离案发现场五十英里的地方,被多人目击到,不具备作案的嫌疑。”
艾玛.赫瑟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露出一丝哀求,试图转头看向他,但被他用拇指按了回去。
“回答我的问题,相信还是不相信?”神代清嗣问道。
沉默了十几秒后,艾玛.赫瑟点了点头,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你的记者证被吊销了,时间大概是到一到两年前,你不要试图否定,我只想知道原因。”
“你怎么知道的?”
“大概两年前,全美记者证件的版型更换了,你骗的了拉迪修,骗不了我,两年前发生了什么。”
艾玛.赫瑟的声音低的像是耳语。“我试图...试图报道一起女检察官离奇失踪的案件,但遭遇了很大的阻力,后来他们吊销了我的记者证。”
“女检察官的名字。”
“盖尔...”
停顿的一瞬,艾玛.赫瑟感觉到那件黝黑的火器施加在自己额角的压力变大了,一枚黄澄澄的弹头就在距离自己十厘米的距离跃跃欲试。
但她突然记不起那个名字的姓氏了,人在恐惧中经常会暂时忘记重要的信息。
因为大脑的供氧缺乏,会造成思维的障碍,她感觉到神代清嗣收起了枪,松了一口气。
“忘记装上消音器了,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
神代清嗣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细微的螺纹声连绵不断的响起。
“盖尔.惠特尼。”
艾玛.赫瑟吐出了那个名字,细弱的肩膀像是筛糠一样抖动,她看到身旁的男人收起了枪,像是很疲倦似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大概三十多岁?”
“不,五十多岁,失踪的时候。”
“黑发?”
“金发。”
抵在她太阳穴位置的枪收走了,艾玛.赫瑟感觉到那震慑着她的山岳般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我好想活在了一部小说里。
她终于拿回了头脑的支配权,终于可以用来想一些属于自己的想法了。
“最后一个问题。”
神代清嗣这次没有再举枪,只是手中还牢牢握住那柄枪,他用淡淡的语气询问。
“你说只要找到你父亲留下的信息,就可以救下很多人,那具体的指的是什么样的事,能够救下的是什么样的人,用简短的三个名词概括。”
“雏妓...”
艾玛.赫瑟轻轻地说,眼眶中闪烁着一丝隐约的晶莹,她很轻易地总结了第一个名词,随后好像在苦思冥想着后两个名词,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用精简的语言概括剩下的内容。
她听到保险扳动的声音,随后发现神代清嗣已经收起了枪,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干呕了起来,在过去的几分钟内她的情绪经历了很大的波动,以至于突然消逝的压力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路上详细说吧...你有十分钟时间说服我。”
神代清嗣说道,他不是拉迪修或是赤井秀一,不是什么警察或是探员,也不是什么正义的朋友,至少他认为不是,他没有匡扶正义的职责。
实际上他对艾玛.赫瑟所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这位曾经的女记者用一个名字说服了他。
他拿出手机,照着上面的时间,重新为自己的手表调整了时间。
指针轻轻地在旋钮的作用下拨转了一圈,在经过凌晨一点半时,他怔了一瞬间。
那是他从公寓离开的时间。
...
在那个时间,宫野明美失魂落魄的开车离开了那间公寓附近。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冷静的杀手,事实上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那个组织中究竟属于什么样的位置。
她不是一个恶人,无法心安理得的干些血腥的勾当。
就连她试图拯救的妹妹,仔细想想都比她拥有更明确的用处,而那些可笑的尝试不过是一种她对于自己的自我欺骗、自我麻痹罢了。
组织的阴影就像是一株生长在心脏中的阴郁藤蔓,负压在她的整个人生之上,格格不入的根系扎进去的时候,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只是一根毫无凭借的无根水草,只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打开了车载的收音台,她将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低声地啜泣着,任凭纷乱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昨日十点钟在纽约FBI分局发生了一起极其严重的恶性袭击事件...”
在广播念出通缉犯的名字前,她伸手按下了开关,将之后的声音掐灭在机器中。
她害怕又想起那个名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这只会让她感觉失措。
远方的道路上闪烁着明亮的车灯,一辆开着远光的厢式车辆在公路上狠命地左右摇摆,轮胎啃噬着柏油路发出的刺耳声响隔着老远传入她的耳中。
厢式车像是一只中了枪的野猪,发出极尖锐极凄厉的鸣笛声,仿佛有人在其中激烈的搏杀。
宫野明美踩下刹车,怔怔的望向前方。
在硝烟和巨响中,那辆车翻到在距离她不到十米远的路面上,耀白色的车灯斜刺在地面上,照亮了路面上的每一颗石砾。
车门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身影从一侧爬了出来。
他抬起手,遮住眼睛,好像是黑暗中的野兽在畏惧灯光。
宫野明美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关闭车灯。
车灯熄灭了,黑色的身影重重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