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
当秋吟正在悠然自得的倾听万物之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身后的青山脸带笑意向他走来。“这世事便是如此,你做的太多,别人便少了许多事情可做,你想让枯叶逢春,可那些靠着枯叶为食的虫蚁就会饿肚子。我想现在的你,应该有着大把的时间好好跟我聊聊天了吧。”
秋吟只是释然一笑,“你所言我极为赞同,可惜我这愚钝之人没有早日领悟,如今这样也好,少了些许牵挂,可多了一份悠闲自在。”
“你可知道,如若再压抑自己的灵气,你很快便会死了。”
“我为人族生养,从不敢忘父母恩情,如若能以现在这幅还算是人族的姿态死去,想必也是我的归宿。”
“青山不才,修行已有上千年,我一直坚信,无论人妖存在定是有其意义所在,自我们诞生在这世上,便有着自己独特的使命,求道者乃是为这世间平衡,而同为修行的妖,却自由的很。”说到这里,青山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心中向往的东西,现在的你可看到了?”
“我试过了,终究还是如此下场,我所向往的也许根本不存在吧~”
“修行之人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有着比常人更多的时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我努力争取却得不到的事情,本就不该由我们去做?”
秋吟困惑的看向青山,青山对他说的这一番话他以前根本没有想过。
“一件事情想要做成,有时候需要很多很多人一代又一代的去努力,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我只是那引路人罢了?若是执着于自身执念,穷尽一生也许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不如去思考怎样指引后辈,你若想要想看到自己期望之中的答案,仅凭现在这将死之身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看着远去青山的背影,秋吟忽然释然一般放声大笑,随着笑声越来越大,老人缓缓转身,对着青鹤国都城方向深深的弯下了腰,这一拜,拜父母养育之情,拜国君知遇之恩,同时也拜那曾意气风发的自己。老人起身枯坐在原地开始呼吸吐纳,忽的这片天地四周的灵气迅速的向着枯坐的老人聚集而来,强大的灵气旋涡一时间引得天色异变,飞沙走石,烟尘散去后,老人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手合十为口,脸上有着一颗蔚蓝色眼眸的妖物,后人尊称其为“六耳仙人”!
随着眼前的景象如烟尘般消散,归尘立于原地久久不能释怀,同时心中涌起一丝感悟。“后辈,你终是走出了我的幻象。看来你我确实有缘。”
苍老的声音把归尘拉到现实,看着端坐于塑像之上的六耳仙人,归尘深深的鞠了一躬。“不必如此,只是些陈年旧事罢了,我将其藏于幻象之中,只有与吾志同道合之人才可以进入。现在,你再试着运转灵气,如若你还是无法破了老夫的仙域,那么你我也就缘尽于此了。”说罢,六耳仙人再次拿出那竹子向着归尘刺来,仙域之上的眼球此刻也散发出阵阵骇人的灵力,尽数注入这竹子之中。
“眼观心,心观气!”六个字如惊雷一般响起。
归尘知道这一击若是接不下来,自己必定会殒命于此。可此刻的他却是面色平静双眼微闭,似是进入了无我境界一般,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此刻已然顺畅无比,自己似乎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了,还差一点!还差那么一点!
“前辈平生致力于改变世间,可前辈先前并不知,修筑大坝保护一村,那洪水便会转而淹没另一处村庄,改变土壤使得一村收获,另一村的土壤便会因灵气被夺而贫瘠,前辈压制自身灵力想要融入世间,可不知自己会招来妖兽祸乱人间。”
“很好,你听着!你我这等修行之人的宿命就是孤独伴身,当你理解了这一切之后,才可真正理解何为灵气,与这灵气交流便是与万物交流。万物无情,人有生老病死天灾人祸,花草树木盛放之后也终会落叶归根,这便是这世间的规则与平衡!你我应是无情之辈,遵循本心敬畏规则方可肆意洒脱。”
归尘猛的睁开双眼,此刻他的眼眸之中似有金光萦绕,下一刻归尘双手结印,瞬间暴戾的黑色灵气在他身周四散开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竟生生撕碎了六耳的仙域!烟尘散去,两人四周皆被黑焰包围,一条身披雷电的巨大黑龙游弋在结界之中,而此刻归尘手中的流水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归尘身后那黑岩之上飞流直下,流水之中仿佛带着取之不尽的灵气,归尘单手一抓,那瀑布瞬间便如一条游龙一般任他操控。六耳看着眼前这仙域,不禁赞叹道,“可叹,可叹啊!老夫这些年的时光总算是没有白费!”
“你随我前来。”
归尘结印收起仙域,六耳转身走入山洞之中,归尘刚想跟上便被桑从身后紧紧抱住。
“呜呜,吓死我了,那老头把你关里面都干了什么?让我看看你受伤了没?”归尘转身看到桑和道途关切的眼神顿时心中一暖,他轻轻搂住桑。
“我没事的,你们先去跟孩子们玩吧,六耳仙人还有话要对我说,我去去便来。”
进入山洞,六耳仙人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随手扔给归尘一本图卷。归尘打开后只见图卷之上绘着一个奇怪阵法,这阵法有七个阵眼,七个阵眼中心锁着一条青色巨龙,耳边六耳仙人苍老的声音响起。
“此阵乃是一上古邪仙所绘,名为锁灵阵,此阵可锁万物灵气。小子,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这七个阵眼便是当今世上这七国所在方位。这阵法开启之后,每隔千年便需极为大量的灵气来维持各个阵眼的稳定,最初在老夫看来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阵法,既然天地灵气皆被锁入阵法之中,那七个阵眼又该如何用灵气维持?千年之前,不知是谁将那阵法布于坤山之上,将这世间灵气尽数锁于其中,老夫本想着随着阵法衰弱后灵气便会重归于天地。不曾想这阵法即将崩溃之时,吾竟听得万妖降世,妖物尽数屠戮阵眼中的生灵,竟以这数万万生灵血祭阵眼使其得以继续维持!”
“可那些灵气终究浑浊,故需修行之人灵血用以炼化,仙人,我说的对吗?”
拿着图卷的手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此刻归尘内心情绪如惊涛骇浪一般上下翻涌,竟以这天地为阵,万万生灵血肉为棋子!这局在千年之前便已布好,原来那人人敬仰的妖仙原来不过是守阵的狗罢了!强忍着怒意的归尘此刻双目血红。他思索片刻后看向六耳。
“能布此局,在我心中只有一人可以办到!”
六耳仙人深叹一口气说道,“我早些年间也曾见过那君宇仙人,彼时老夫眼中他悲悯世间,应是一位宅心仁厚的上仙。可数百年后的一天,老夫忽见那坤山升入空中,紧接着这天地灵气全朝着山上汇聚而去,本想找君宇仙人商议此事,可相见之时却感受到他身上的气质变的狠戾阴冷,那次我被他打成重伤险些丢掉性命。我逃至此地隐居至今,只因心记故人所言,老夫吊着一口气一直调查此事,机缘巧合之下我得此图卷,可惜老夫伤势太重无法再与君宇抗衡,便一直在此地等待转机,现如今总算是等到了你。”
“前辈,以我现在的修为,您是觉得面对君宇仙主我有胜算不成?”
“修行本就是修气,气才是本源,而其运转使用却是需要靠修行者自身悟性去引导,你身上的灵气让老夫想到一位故人,依我所见如今的你未必不可与那君宇仙人一战。你身上之气在老夫看来,可以改变这世间!!!”
闻言归尘不可置信的看向六耳仙人,六耳仙人此时正用老人看向儿孙那般慈爱的眼神看向自己,恍惚中归尘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临走之前看向自己的神情。
“对了,你们临走之前,我想跟那个小妮子说几句话。”
桑茫然的走了进来,他并不知道这六耳仙人为何要找自己。
六耳将归尘支出去后看着桑试探的问道,“小妮子,我看你在洞外对你这心上人满是担忧啊。可这等世道之下,归尘这样的修习之人前路注定满是荆棘,你又该作何抉择呢?”
“归尘哥哥对我说过,我若不离,他定不会弃我。”
“天上之云不可摘,山间之风不可留。你可知,归尘想要完成之事,对他来说乃是一个死局!”
听闻此言,桑愣在原地,六耳仙人继续说道。
“这死局乃是注定,可凡事皆有变数,你便是此局之中的变数,若是你想破这死局,此刻的你还有那小道士就留在我这里,不可随归尘一同前去坤山。我刚刚已和归尘说过了,你和那小道士此去极为凶险,他也答应将你二人留在此处。”
看着忧心忡忡走出山洞之中的桑,归尘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桑并没有回答,她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爱人问道,“归尘,这谷中花草树木如此美丽,我们就随六耳仙人隐居此地可好?”
归尘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满是疼惜,“对不起,我必须要去坤山。这件事了解之后,我一定好好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闻言桑忽然情绪激动。“骗子!骗子!你说过不会弃我,可如今这算什么?”
归尘紧紧搂住已然泣不成声的桑,“桑,我一直都知道,修行之道必是孤独的,遇到你之后,一切都变了,可如今这世间妖邪横行,凡人如砧板之上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如若你让我此时跟你归隐此处,我真的做不到。”
“那我算什么?”桑哭泣着说道。
归尘没有回答,他从怀中掏出一页红纸,深情的看着桑,随即在纸上写下两人的名字,红纸瞬间化为灰烬。“一纸婚书,上表仙庭,下鸣地府,今上奏九霄,祖师见证。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负卿,三界除名,永无轮回!”桑笑着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