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模样虽俊,但十五六岁的年龄还只是童生境中品,比起所见的士子门生差的太多,你就这么看得重?”
说的这人,自然而然是苏浩然,不知什么时候,苏浩然成为鹿公公眼中的机缘人。
“可就在刚刚,这小子看到戎士施展风字才气,就能顷刻感悟。风与酒,不仅是两种感悟,更是两种流派!无意中打破了科举四境无法开辟第二流派的传说,况且你看这是什么?”
鹿公公掏出一块拓下刻画的麻布,上面凌乱写着密密麻麻的诗,字迹行间排列有序,首尾相应平仄成章,不可多得的好诗。
“你这是从而何来?”
岚贵人一反常态,惊讶的问道,她实在搞不懂鹿公公的手中怎么会有此类东西。
“这是蚕房的诗词,全是此子所写,我偷摸这全部印拓下来,与你所见的文渊阁书籍有何不同?”
苏浩然仓促愤慨时,在蚕房墙面书写的墨宝竟然成为鹿公公的奢望。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
苍生诗,家国山河,让人看到众生百态。
抒情诗,悠然自得,脸朝黄土背朝天,农桑田园中耕作劳逸。
山水田园诗,纵然有股无限大好河山,气吞山河三万里之磅礴之势。
赋景诗,惟妙惟肖让人流连忘返。
悼亡诗,生时帐中舞,在天化为比翼鸟。死愿成为连理枝,奈何桥上等待你。
每首诗词,让人难以诀舍,身临其中的快感。
岚贵人一字一句细细拜读,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心头百感交集。“好诗!好诗啊!“
情不自禁处,岚贵人拍案叫绝,浑然忘却鹿公公还在一旁。
“你说这些都是小浩子所写?”
不敢想象,这与岚贵人在文渊阁见到的诗句异曲同工,虽是同为律诗绝句,却远胜平生所见。那些文渊阁文豪所留的墨宝诗词,在这块脏旧的麻布前如同三岁小儿所作。
“是的。”
看着鹿公公肯定的点头,岚贵人心中一阵激荡,不知道如何表达。
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在她眼中只是太监的纨绔子弟,竟然知道这么多如此惊艳的诗词,
“如今我已失去地位,只有求助于临江王,我与他初步达成默契,相信不会坐视不理。你拿着这块麻布前去,他会出手相救的。”
慎刑司中,苏浩然双手被缚,站在中央腰杆挺立,身板不屈。
首领钱三金年过八十,坐在上方一脸威严,平日里老眼昏花总爱玩弄算盘,掌管宫中太监的刑罚,自然少不了好处。
金镗琉璃的算盘在其拨弄下色泽圆润,黑冠红袍上点缀着无数细碎宝石,让人不禁猜测此物价值不菲。
魏刀圭从旁侧立唯唯诺诺,赵柳等人更是不敢上前,只能半恭而立站在堂下。
可想而知钱三金虽已年迈,但实力远在众人之上,慎刑司比起监兰苑的地位,两者之差如同鸿沟。
钱三金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道:“小浩子,只要在这上面画押,偷盗松峦峰墨的事就算了结,你依然能回去吃香喝辣。”
看样子就知道早就被婉嫔收买,如今审讯更不需要真凭实据,只要苏浩然朦胧间画上一笔,就能做实兰亭轩参与偷盗的实情。
“荒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经审讯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在上面画押承认偷盗?”
苏浩然毫无顾忌当场拆穿,堂内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戛然而止,侍从太监顿时严阵以待。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首领停止算盘,那就是出大事了。
“小小童生境的杂役太监,竟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要硬抗?那就成全你。”
说着,堂内冲出几位杂役太监,不由分说抓住苏浩然。钱三金算盘依然拨弄着,心里狠狠算计这次的收成。
“让他尝尝我们慎刑司的十大酷刑,先过第一关,请君入瓮。”
宫廷酷刑令人闻风丧胆,十大酷刑依次排列,纵然是王侯将相也难以招架。
可以说,酷刑走一遭,供词随意改,就算说成自己是牛爸猪妈生的猴子,也会非常愿意。
魏刀圭心中冷笑,小寅子更是喜不可言,看来那摞黄金没有白花。
台阶下,一人高的瓮缸早已摆放完毕,四周堆满柴火。
请君入瓮,顾名思义先把犯人五花大绑带上铁锁链,随后去掉鞋帽,赤脚站在瓮缸。待得四周柴火燃烧,瓮缸内慢慢灼热烫烧,让人瞬间就范。
最妙之处,就是在于让人心中胆怯,看到此情此景,感受到瓮缸内的热气就立马奔溃。
“小浩子,给你最后个机会,你倒是招还是不招?”
钱三金冷笑着盯着苏浩然,眼神中尽是戏谑之色。他就是想试探下,看看这个小太监是不是真的那般硬骨头,若是真的,就是杀鸡用牛刀了。
苏浩然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眼睛瞪的溜圆,似乎在嘲讽着什么。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钱三金连道三个好,这是愤怒的极致点,吩咐道:“给我把柴火放高三尺,我就不信,这小太监真的那么坚强。“
苏浩然眼神中闪烁着怒意,但却并未发怒。
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够救自己脱困的时机。
而且苏浩然知道,自己只有挨过一轮,就会有人来救他,所以他不害怕。
“兰亭轩神秘莫测,远不是贵人的别苑那般渺小,看来我只能赌一把了!”
苏浩然熟读宫廷典故,太监不过是斗争中的替罪羊罢了,就算真的全招,除了死就是亡。
主荣己贵,主损几亡,这是一条船上的旅行者。
何况既然拜鹿公公为师,教导才气心得,就该尊师重道也不能背叛,这是师道。
为自己这么一个杂役太监,沉寂多年的岚贵人能亲自出手,这是恩典。
天真无邪的小夏子,始终任劳任怨,这是友情。
师、恩、友。
无论如何,自己也只能硬抗了。
“好闷!”
赤脚的苏浩然跨步踏入瓮缸,就感到四周空气的凝滞。火把点起,熊熊黑烟冉冉升起,瓮缸之中就像饭庄的大蒸笼,热气腾腾直往上窜。
“这样下去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