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当初有一段时间挺不住了的时候,立过一份遗嘱,只是还不完整。但格式完全符合法规,他去找过律师咨询,他的遗嘱有法律效力的。
也许是因为他对父母的怨恨,也许是因为对大胖父女的同情,他飘回家,想打开阳台的箱子,却发现自己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穿过了箱子,这不行啊!怎么办?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直到箱子的盖子突然向上动了一下,然后又落下来。这让他眼睛一亮,再一次,再一次。直到他可以把箱子打开,把文件袋抽出来。
他记得电脑里有备份,他直接进入电脑的程序中从新编辑了一份。打印出来,放进箱子里,随后拿着以前的文件,找到一栋办公楼用碎纸机把它粉碎。他去找那个警察,托梦给他。
夜班三更天,警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在受害人的家里,家里破破烂烂,床单被罩也泛着黑。整个房间灰蒙蒙的,只有受害人满是灰尘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已经被烟灰腌的入味的电脑键盘传来打字声。打开阳台的毛玻璃门,有一个大箱子,有一个文件夹被放在大箱子上。
电脑的主机还热着,显然刚刚用过。一回头,却看见受害人正坐在沙发上吃剩下的泡面。受害人平时邋里邋遢的,死后被送到殡仪馆,让入殓师一收拾,才发现他长得十分英气,也对的起英俊这个名字。贾英俊翘着个二郎腿,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让他坐。
民警是马克思主义的优秀传承人,也是唯物主义的忠实信徒。对于这些自然不怕,所以他大方的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受害人。贾英俊继续嗦着面,吃完了又喝了几口汤,随后示意民警跟着他去阳台。他拿起文件夹给民警。
“别难为他了,他一个有家有业的,别为了我这条贱命断了他一家人的前程。”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朝阳。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意义,众生平等。小伙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法律就是法律。”警察说:“至于他以后会怎么样!这不是你我说的算的。你确实是个好人,但不能当烂好人。”
“我知道。”贾英俊笑了一下:“有挺多人那么说的。”
太阳升起来了,民警也被他老妈一巴掌呼起来:“都几点了,还睡还睡。赶紧起来上班去!”
那天民警又去了一次贾英俊家,果然在大箱子里找到了那份文件,那份文件给了法院。贾英俊的双亲并不知道,反而是很快就出钱将他火化了。
在他身体消散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扇木门。一打开,却到了自己儿时的家里。
哎?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熟悉。
床上睡了一个小孩,正是自己,客厅里还亮着灯,自己那个浪子父亲坐在桌子上吃着晚饭,母亲则在房间里批改着学生的卷子。
说起来,自己在七岁之前的日子还是很好的。自己的老爸虽然是个小混混,但娶了一个当教师的老婆后,改过自新了一段时间,直到自己七岁时,母亲的学弟李万明,也是后来自己的后爸,出现后一切都变了。父母开始不停地争吵,彼此仇视,在离婚时谁都不要他,他到现在都忘不了父亲和母亲看他时嫌弃又厌恶的目光。
最终法院把他判给了父亲。
父亲和母亲离婚后,带着他回到以前的家里生活,父亲常常不在家,就算回家了,也只是躺在沙发上睡觉,他给他最多的东西就是泡面,两块钱一包的,有时候在外面喝酒唱歌忘了就使他动不动就饿肚子,父亲有很多女人,但他的衣服一直脏兮兮的,那些人在自己家住一晚就会走,有时候自己还会被父亲赶出去,在小区里随便找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就睡了。在学校里长期收到老师的白眼和尖酸的言语,同学的捉弄和欺负也一样成了他的家庭便饭。
直到一天他回到家,这天父亲难得的没有喝酒,他一进屋就让他去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他到了自己的奶奶家。奶奶是和婶婶叔叔住在一起的,住在只有十几口人家的小村子里,自己去的时候才刚刚通电,手机什么的在那里就如同砖块一样,没有信号,没有网络,那里的人白天上山干活,晚上回家睡觉,十里只有一个学校,要去上学要翻过两三座大山才行。到了农村的院子,把他扔在院子里转身就走了。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自己一直没有见过父亲,一直在老家和奶奶一起生活。虽然时不时会招来婶婶的冷眼和嘲讽,但好歹不用再饿肚子。在这里大家都穷,一无所有的他在这里反而显得合群了一些,也交到了几个朋友。奶奶年级大,不管他,他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既不去找也不去寻,被人问起:“你家孩子这时候了怎么也不回家?”奶奶都会回一句:“他又不是不会走,不会跑,不会说话,饿了自己就回来了。不回来说明他有吃饭的地方,管他呢!难道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去找他,只怕他自己还没回来,我就先被不知道那里来的畜生拖走了。”
后来他高考落榜,在家里帮婶婶叔叔干活,农忙一过。他想要出去打工,叔叔想拿了些钱给他,却被婶婶一把夺回去:“这些年他吃咱们的,喝咱们的,穿的用的都是咱们给的。如今成年了,你还想养着他?他没爸没妈吗?你那个弟弟天天在城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光鲜亮丽的,他妈现在不也是市教育局的主任吗?用得着你这几个臭钱显摆,摆阔。你都给了他,咱们儿子下学期不念书了。咱们儿子可是考上了镇上的重点高中。你一辈子窝在山沟子里,你也想让我儿子一辈子窝在山沟子里。我呸!”
“你给不给我?你个泼妇,他是我侄子,我给他拿点路费怎么了?你给不给我?”叔叔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提高,夫妻两个吵了起来,最后这钱也没有给他。还是奶奶给他了一些钱:“你省着点花,昂!小心骗子和小偷,少闯祸。”
“嗯!我知道了。”
“快去吧!,挣了钱别忘了奶奶啊!”
“嗯!我走了。”
他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望着这个村子,村口的老人转过头往村子里走,一点一点的变小。
“俊子哥,你那个婶子可真是够厉害的。”刘范一说
“你别看她这样,她人也还是挺好的。”贾英俊回答道
“这还叫好!真不知道你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我小时候刚来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大家都说我活不了了。叔叔又在外地务工,家里就我,我奶和她。她那时候刚生完我妹,还在坐月子。我奶奶疼钱就让我一直挺着,她来我屋里看我,见我病地实在厉害,就抱着我走山路去镇子上看病。”
“就是那年发洪水把你奶冲走的那年对不?”刘范一问,随后想到了什么咯咯咯的笑起来:“你奶可真逗!裤子都让水冲走了,还不忘抱着你家那头大黑猪。我记得那年咱们村子里都去找你们家人。那时候我还纳闷你婶子和你呢?”
“对”贾英俊也笑了。
那年婶子背着刚出生的贾丽丽,抱着他,顶着雨往镇子上走。她想把贾丽丽托付给奶奶。奶奶双手一缩:“我又没奶,她要是饿了,哭了。我咋办?”婶子无奈,只能顶着雨拿着家里不多的积蓄,带着他和丽丽走了,也因此躲过一劫。反倒是留在家里的奶奶,让洪水冲出了两三里地。
那年他家损失最少,猪没死,牛跑到山坡上躲过了一劫,家里的现金都让婶子带到了镇上。就是家里的十几只小鸡被冲走了。而人也是一个不少,弟弟在学校上学,他和妹妹还有婶婶在镇上看病,叔叔在外务工,奶奶受了点苦,最后也被人给救了。
婶子在庆幸的同时不由得心疼那几只小鸡,有道是蚊子腿也是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