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阳靠近匈奴王庭美稷,县城外便是茫茫草原。常有匈奴人放牧于此,故在这茫茫草原中设一县,为牧民提供一些必需品的补给。
如此之城,自然无须多坚,墙不过丈,莫说云梯,就是爬也能爬过城墙。城墙墙垛也甚窄,不需其他辎重,单就冲车,便能撞塌这城墙。
可惜须卜骨屯兵五原之时,粮草辎重皆被付诸一炬。现在匈奴营中,连一架冲车也没有。
匈奴逃兵开始搭云梯攻城,此时身后数百弓手监军,如果后退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退无可退,恰如背水一战,这八千匈奴兵一窝蜂似的冲向西安阳城墙。
此等矮墙,自是用不上云梯。云梯只是渡护城河之用。只见匈奴人步伐矫健,顺云梯渡河,然后一窝蜂似的向城墙爬去,毫无章法,却迅猛非常。后方弓手列阵,想要生存他们唯有拿下西安阳。
吕布立于西城墙之上,此处直接迎着须卜骨与匈奴老王驻军之地,攻势最猛。只见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居高临下猛抡,方天画戟本是利器,却被吕布使出了钝器的效果。每每抡到匈奴人的头上,顿时整个头颅碎裂。
陷阵营在此段城墙列成人墙,在吕布的带领下,严防死守,匈奴人爬上来多少,便会死去多少。
成廉、守北墙,命部曲分成两队,一队战、一队休息,交替往复,最大限度保持部队体力。
李封总领西、南两个方向,主要是因为南墙与黄河夹道偏窄,不利于部队作战;西向是五原方向,不在老王和须卜骨视线之内。故此两向攻势稍弱,稍有牵制兵力之意。
如此守城,一守就是五天,匈奴兵的尸首已将护城河填平。是夜,两军休战,月明星稀之时,吕布坐在城头的垛子之上,遥望五原方向。
吕布出发之际,曾请赵云继续制火油,然后帅军一千以为后援。算算时日,赵云早该到了,为何五原方向毫无动静?
西安阳城小不坚,匈奴兵连日攀爬之下,城墙已有裂痕。李封一直提议趁夜由防守薄弱的东侧突袭,吕布不允,连称守到赵云来日,此战便胜了。
今日,李封实在忍不住了,问吕布道:“这赵云靠得住吗?”说着,李封环视城墙上东倒西歪的将士们,心里有话忍住没说。如今虽然兵疲,但伤亡不大,匈奴老王也有意网开一面,免得鱼死网破。
可若再拖几日,赵云不来,届时五原郡已是强弩之末,若匈奴老王四面皆重兵包围,实在插翅难飞。
“怎么靠不住?”吕布白了李封一言说道:“赵子龙是可托付性命之人,此时未到必有奇谋。
吕布此言,就连成廉都心中打鼓。赵云乃常山贵族,鲜有威名传于并州。纵然武艺超群,恐怕从未领兵,说他有奇谋,成廉有些不信。但他始终都未开口,既然吕布可托性命于赵云,他又何尝不能将性命托付于吕布呢?
成廉猜对了,此番便是赵云初次领兵。吕布相托之时,他便言明:云虽访名师无数,兵书战册烂熟于心,但实未领兵作战,恐有负所托。
吕布摆手一笑置之,近几日他常与赵云高谈阔论,此人为谨,却胆大心细,实乃不多得的将才。赵云的谨慎与高顺不同,高顺是先保不败,再谈取胜,悉心经营,划万全之策,却鲜出奇兵。
赵云则更重胜负,喜奇谋之智,又不失大局。如果此时高顺来援,五日未到。吕布绝对突围而出,因为高顺先保不败,万能不置吕布等人于险地。五日未到,必有差池。
赵云五日未到,却不一定是出岔子。吕布甚至已经猜到,赵云为何迟迟未到。他必是见南匈奴人多势众,又是倾巢而出,改走美稷,退而行围魏救赵之事,进而一举抄下匈奴老巢。
为今之计,吕布唯有据城死守。赵云领兵只有千人,若是吕布弃西安阳班师,匈奴老王还师美稷,赵云这支千人部队无城可守,恐全军覆没。
吕布猜中了,赵云早于两日之前便抵达成宜。赵云到成宜,恐暴露行踪,并未入城,而是悄然驻扎在隐蔽之处,然后派出探马。
探马本想与吕布取得联系,怎奈匈奴重兵围困,探马恐暴露目标,唯有回报赵云。
赵云闻势大,救得吕布却保不住西安阳。思量再三,绕远路悄然行军至美稷,欲效仿田忌、孙斌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魏军围得是赵国都城邯郸,赵王退无可退。可是南匈奴围得是小城西安阳,吕布随时都有退兵的可能,那么一来赵云便会直面匈奴上万兵马。
兵士们都说,赵云此举可谓兵行险着。赵云却一笑置之道:“吕奉先见我迟迟未到,必猜出我挥师美稷。断不会弃西安阳,还师九原。”
赵云此言,他与吕布间的默契可见一斑。吕布以性命相托赵云,赵云又何尝不是以命相托吕布?此事在赵云行军之时,以传为一段佳话。
赵云行至美稷之时,见美稷终日紧闭城门,便知守军不多。潜伏了一日之后,赵云观得匈奴兵力部署。
赵云根据城头上守军数量,以及一日换岗此书,估出此时守军不下千人。美稷城坚,千人可守万人来攻。赵云命部队制火把五千有余,引军美稷以东。
就在匈奴兵围困西安阳的第五日,赵云在美稷城东燃起火把五千,将美稷城外照得亮如白昼。
城头士兵不明觉厉,见城东忽然火把亮起,绵延十余里,恰似大军四五千压境,恐要夜袭美稷。
守将闻听士兵来报,立即登成查看,见敌军兵力众多,恐是吕布部队倾巢而出。立即一边部署防御,一边派快马急报老王。
西安阳在美稷东北向,赵云屯于城西。匈奴守将派出快马,不会路过赵云部曲,也就发现不了赵云所部虚实。
快马抵达之时,恰逢须卜骨巡营快马恐惊扰老王休息,遂先报于须卜骨。
内忧外患,老王哪有心思休息。前日军报,李邹、刘何、王贺引军三千,压境朔方。好在朔方城池坚利,三人不敢贸然进攻,只是屯驻城外,以待战机。
朔方尚有守军千人,此战若胜,朔方可保不失。所以匈奴老王对吕布围攻网开一面,欲放其归路。
吕布若返,李邹等人自退,南匈奴可顺势引兵成宜,直入五原腹地,与吕布平分五原。五原郡在吕布治理之下,甚为富庶。若是得五原半地,粮草之急可解。
按说围攻五日,八千逃兵消耗殆尽,吕布城内兵疲将乏,也该退兵了?可是这吕布就是死守不退,匈奴老王岂能睡得着?
想都不用想,吕布在战场上必然还有其他安排。只是这安排在哪呢?此时要是哪只探马发现吕布援军,他便安稳了,未知的才是更可怕的。
匈奴老王正在思索吕布的下一步计划,要知道他可派出上百探马,东及成宜、北及朔方、东及美稷,完全没有发现五原军的踪影。
须卜骨知老王未睡,携快马入老王仗中。老王见须卜骨带人入内,立即起身问道:“发现五原军踪影了?”
“五原郡兵围美稷,恐怕有五千之众。”说着,须卜骨面色不及老王焦急,说道:“既然五原军倾巢而出,我等不如弃西安阳,直攻九原城。”
须卜骨此举,无异于双方换城。美稷疲敝之地,九原城却是甚为富饶。乍看之下,此乃盛举。
但美稷可是匈奴王庭,在匈奴人心中的地位其实小小九原城可以比你的?更何况九原民身受吕布恩惠,必誓死守城。再者,河内高顺尚在九原城中,此人可划万全之策,有此人镇守九原,攻九原实乃下策。
须卜骨闻老王分析,心中骇然。若是失了美稷、朔方,又拿不下九原,这南匈奴诸部可就真成了散兵游勇,只能在各郡边县之间奔走了。
“那还不速速分兵救得美稷?”说着,须卜骨神色急厉,继续说道:“我与老王尚有勇士三万有余,完全可以分兵击之。”
“勇士?”匈奴老王闻言冷笑,悍将方有勇兵。这匈奴诸部,已经被须卜骨带得入散兵游勇一般,哪有斗志可言?
老王是真不放心须卜骨啊!要知道吕布手里尚有赵云、高顺两张王牌,此二人无论是谁屯兵美稷城外,都不是须卜骨可以胜得了的。
想着,匈奴老王狠狠咬牙道:“全军班师!”
“若是全军班师,恐中敌疑兵之计啊!”须卜骨闻言,立即反驳。
老王戎马数十年,怎会想不到这一层。只是美稷不容有失,淡淡道:“我等不是吕布对手,不如改攻西河邢纪吧!”
说完匈奴老王深深叹息一声,攻西河邢纪,无异于再竖强敌。若不是须卜骨尽收民之铁器锻造马镫、蹄铁。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要知道,此一战还未与吕布直接骑兵对垒。马镫、蹄铁之利尚未显现,但是民失铁器之害,已经折磨他很久了。
“匈奴人班师了!”匈奴大军徐徐撤走,立即有城头瞭望士兵欢呼。李封不解的望向吕布,说道:“匈奴势大,怎会轻易班师?可是有诈?”
“有你妹!”说着,吕布一脚踢到李封屁股上,笑道:“赶紧整顿兵马,接应赵云?”
“啊?”李封闻言张大了嘴巴,讪讪道:“咱们不是在等赵云接应吗?”
五原军连战数日,兵疲将乏,匈奴刚退,便要整军出征,将士们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整军之时,甚为拖沓。
饶是陷阵营军纪严明,此时打点行囊也是拖泥带水,真想就那么躺在地上,到明早再起来。
匈奴尽数班师,赵云之兵甚少,吕布急啊!见有将士慵懒拖沓,抽刀斩其青丝,吼道:“再有怠慢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