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同样也睡不着。
马甲就这样掉了,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
她没有想到司玉衡竟然会自己动心,还因为自己的性别纠结了整整一年。
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司玉衡表现出来的,让她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她是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喜欢在里面。
不过方宁又觉得正常,前世母胎单身到死,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呢?
更何况自己现在又是个男人身份,像司玉衡这种见多识广的大佬,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屁孩动心的。
结果,还是她错了。
方宁想了很久,才勉强从司玉衡某些行为上找出一点点有些让人生疑的迹象。
比如,每次季嘉言在,他都会将她和季嘉言隔开。
季家的姑娘算计她,想嫁给她,最后下场凄惨。
只是,方宁回忆完这些事,更多的竟然是欢喜和开心。
她很清楚,自己早早就对司玉衡心动了。
只是她太会藏了,没人能看出来,包括她自己,可能是习惯了大大咧咧,很少患得患失的情况。
以至于现在两人突然说开了,方宁竟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和激动。
她现在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脱单了呢?
想起刚才被司玉衡用怀中的感觉,方宁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还是很喜欢的。
方宁躺着都在偷笑,翻来覆去许久,才带着笑意睡了过去。
次日。
方宁早早起床了。
殿试一甲是在传胪大典上就被授官的。
状元是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是翰林院编修。
换句话说,方宁现在已经是有官职在身的。
虽然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
但朝堂上有这种说法,非翰林不入内阁,她还是得好好在翰林院混下去的。
在见到司玉衡的时候,方宁有一丢丢的不自在。
司玉衡该不会断片了不记得她昨晚说过什么吧?
毕竟司玉衡的反应太平常了,跟往日几乎没什么两样。
两人穿着新制的官服,一起到了翰林院报道。
对于司玉衡,翰林院的人更多的是敬畏,毕竟司玉衡有可能是当年元后之子这件事已经传开。
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传言,可是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
反倒是才十三岁的方宁,在翰林院成了稀奇。
毕竟方宁是有史以来最小的榜眼。
翰林院这些人,难得偷懒,都去逗方宁。
方宁:“……”
她真的很无奈。
虽然十三岁,可是能中了榜眼的人,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孩子呢?
除了个别瞧不起她的人之外,余下的同僚都将家中小孩喜欢玩的小玩意搬过来送给方宁作为见面礼。
被特殊对待的方宁:“……”
她真的不需要这种团宠!!!
而且大家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也没让她做什么,就分配了些轻松的活给她。
方宁做完之后,就闲得只能抠脚了!
入仕的第一天,无聊且枯燥地度过了。
方宁下衙的时候,去了司玉衡那里,发现司玉衡真的是忙得飞起,一点都不像她那么穷极无聊。
“你得做完这些才回去吗?”方宁轻声询问。
司玉衡抬眸,原本清冷的目光在看到方宁的刹那,瞬间变得温柔下来。
“嗯,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晚些。”
“时候不早了,我来帮你。”
方宁不由分说,就在边上坐下,帮着司玉衡整理那些案卷。
其他还没走的同僚都偷偷看过来,结果发现方宁这个小孩儿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看不起方宁了,居然什么都不用她干!
半个时辰后,司玉衡面前堆得小山一样的案卷,全部被整理好了。
这可是他们平时一天的工作的量,两个新科进士竟然一个时辰就搞定?
同僚们风中凌乱,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废物了,连两个小孩都不如?
于是原本打算早早回家的他们,都留了下来。
方宁一看,靠,内卷要不得。
“玉大人,我们走吧。”方宁赶紧说道。
不能形成这种风气,要是天天都加班加点,还得了?
古代的照明工具可不比后世,随时都能让人眼瞎掉的。
司玉衡点点头,收拾好书案,跟同僚们说一声,便和方宁一道下衙了。
方宁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却被司玉衡拉住:“我带你去尝尝京城的美食。”
回去之后,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司玉衡还想跟方宁多多独处。
以前不知道她是姑娘,又担心她不能接受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他做什么都得遮遮掩掩,以至于错过这么多可以好好相处的时间。
司玉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吃亏。
所以现在,他是想方设法想弥补自己。
当然,司玉衡很明白现在的方宁是成人的灵魂顶着孩子的身体,他不可能做出那些让人觉得他禽兽的行为。
最多只限于和方宁一起吃个饭而已。
“好啊,玉大人请客,我却之不恭。”
司玉衡闻言,粲然一笑:“走吧。”
他故意没骑马,而是和方宁慢慢走过去。
没想到却在半道碰上了陆丞相。
“陆丞相。”
陆丞相是百官之首,两人见到他,自然是得见礼。
“如何,第一天去翰林院,可还习惯?”陆丞相端是做出一副关照后辈的姿态,格外和蔼。
“一切都好,谢陆丞相关心。”
“看你们这方向,可是要去兴隆酒楼?”
“正是。”
“这么巧,正好本官也要去,不如一道。”
方宁:“……”
巧什么巧?
陆丞相你这么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这方向明明是相反的。
不过走到位极人臣的地步,陆丞相的脸皮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也想试探一下司玉衡的态度,自然是要想办法找机会。
而皇帝应该也很乐见其成的。
毕竟皇帝对司玉衡的偏爱已经毫不掩饰。
搞得那些皇子人心惶惶,就怕哪天皇帝突然认了司玉衡,直接封司玉衡一个太子来当。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强敌从来不是整天斗来斗去的兄弟,而是一个素未谋面,出场就夺去了皇帝所有注意的、本该夭折的皇子!
皇帝有心想认司玉衡,定然会给司玉衡铺路,向来不站队的他,就成了皇帝最好的选择。
有了他的支持,司玉衡定然能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皇帝也一定希望事情是这样的。
陆丞相问了方宁和司玉衡不少问题,同时还传授了一些经验给他们。
换作旁人,定会对陆丞相感恩戴德。
那样一个权臣纡尊降贵,亲自提拔一个小小的进士,可不就是莫大的荣耀吗?
但方宁和司玉衡却不是小孩,自然看得出来陆丞相在做什么打算。
都已经开始结果了,陆丞相才想来施肥?是不是太投机了点?
更何况,司锦川想要杀害司玉衡这件事,方宁不信陆丞相不知情。
这样一个老狐狸,连自己的嫡孙都能弃之不顾的,又会对谁真的忠诚?
方宁并没有忘记,当时的陆知夏有多惨,陆家的手段多残忍。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他们却是要将那样骄傲的陆知夏踩到泥底里,再狠狠折断他全身的傲骨,彻底毁掉他,让他人不人鬼不鬼,一辈子都抬不起来头。
如此阴毒,方宁都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吐槽了。
到了兴隆酒楼,陆丞相在,自然是包场了。
方宁跟在司玉衡后面,一副啥都不管只等吃的模样。
陆丞相意味深长看了方宁一眼。
司玉衡却放慢脚步,等方宁追上,跟她并肩同行。
“看着你们这般情谊,倒是让我也想起了我曾经的同窗,可惜啊,都天各一方,或者阴阳两隔,年少总是有那么多值得怀念的事。”陆丞相感叹一句,“但愿你们到最后,也能不忘初心啊。”
“陆丞相可是跟年少时的同窗反目成仇了?”方宁明知故问。
她是小孩,有这个任性的资本。
旁人这么说,会换来陆丞相的警告。
但方宁不会。
他还是个孩子,放到哪个时代都适用。
既然陆丞相这么喜欢恶心她,那她就膈应回去。
陆丞相果然被方宁问得脸色微变。
不过这样的人精,早就修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闻言只是笑着道:“是啊,不管再好的情谊的,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即便是兄弟也不例外。”
司玉衡却道:“那倒未必,分道扬镳,通常是因为利益不均,才有反目成仇的戏码,倒也并非人人都会如此。陆丞相这只是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但凡手握权力,就没有不沾血的,任何人都一样。”
陆丞相深深地看了司玉衡一眼,想要从司玉衡脸上看出点什么。
然而司玉衡比他城府更深,便是陆丞相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玉修撰此言差矣,分道扬镳不仅仅是因为利益,理念不一致,也同样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理念不一致,不一定非要反目成仇,无非都是想说服对方,但都没有成功罢了。”
陆丞相:“……”
方宁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
看司玉衡杠精别人,真的挺爽的。
也不知道陆丞相怎么想的,非得跑到司玉衡面前来找虐。
难道定和城三大家族再加上司锦川还不够陆丞相看清司玉衡不是他能掌控的人吗?
有些人啊,站得太高,都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司玉衡可是元后之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又岂是无能之辈?
便是所有皇子加起来,都未必斗得过他,不过是排队送人头而已,陆丞相不敢站队,就不是怕自己能力不足,万一所选之人登不上大宝,陆家百年风光不再了。
“玉修撰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
“我不过是做我自己所处立场觉得对的事,所以朝堂需要年轻人,不然上了年纪,便死气沉沉,什么都畏首畏尾,不敢去做了,陆丞相觉得对吗?”司玉衡笑着看向陆丞相。
看上去像是在讨论一件很寻常不过的事,但陆丞相却差点因此破功了。
果然是不容小觑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他盯着的同时,护住了陆知夏。
只是现在的陆知夏不能杀了。
谁让陆知夏命好,跟司玉衡攀上了关系。
在陆丞相看来,司玉衡迟早会成为这个王朝的继承人。
皇帝对司玉衡母子的愧疚,再加上司玉衡的优秀,就是司玉衡最大的底牌。
陆丞相敢断定,储君之位,八成是要落在司玉衡头上。
剩下两成分别是司玉衡突然死了和某位皇子造反成功。
但是,这可能吗?
原本是陆丞相想要试探司玉衡,结果这顿饭却因为司玉衡食不下咽。
陆丞相逗留没多久,便早早离席回去了。
留下方宁和司玉衡两人。
他们在兴隆酒楼也没说什么,就只讨论菜肴的味道,除此之外,陆丞相留下的人什么都没听到。
等两人回去,陆丞相的人便不敢再跟了。
免得被人发现。
“总算是将小尾巴给甩掉了!”那人一走,方宁便感叹了这么一句,“你说着陆丞相该不会真的是想把宝押到你头上吧?他在想什么?”
“有些人的想法,我们是猜不到的,不管他做什么,我们见招拆招便是。”
方宁却道:“我却觉得膈应啊,今天是陆丞相,明天可能是什么尚书,星云,你要面对的人很多很多啊。”
“那你呢?”司玉衡侧首。
方宁垮下脸:“我也逃不掉。”
作为最了解司玉衡的人,那些老狐狸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方宁无奈,却也只能接受。
谁让她和司玉衡又是搞出水泥方子,又是培育出高产量稻种,就算是像被人忽略都难。
“你害怕吗?”
“怕?在我这没这个字,烦倒是真的。”
躲不开啊,能怎么办?
“以后还会有更烦的。”
“说到这个,星云,要是有人非得跟我结亲怎么办?你知道有些人很喜欢仗势欺人……”
“谁欺得过我?”
司玉衡冷然一笑。
方宁总觉得司玉衡在憋什么大招,但是她没有证据,也猜不中司玉衡的心思。
毕竟这是个从来不按套路走的大佬。
比如,谁能想到他喝多了会跑来说嫁给她呢?
反正是打死方宁都没想到的!
可司玉衡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