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世外有片山,花旭絮语,免费小说导航

第六十九章
    江凌霜看着盛誉背后腰间别着的树枝,问:“你这是做什么?”

    “哦,拿来作剑的。”

    江凌霜举起自己手中宝剑,递到盛誉面前:“拿这个。”

    这把剑是江凌霜随身携带的,剑身威严精巧,剑刃薄如秋霜,是师父特意为江凌霜打造的,已经相伴多年,剑不离手。

    盛誉手按在剑柄上,轻轻推回去:“不用,你知道,我不喜欢佩剑的。”

    “今时不同往日,日后诸多惊险,让它代我陪着你。”

    “真的不用,放心。”

    江凌霜不再推辞,点头道:“好吧,随你。”

    又问:“有一位洛明训洛公子,你可熟悉?”

    “阿训?”

    江凌霜笑道:“阿训?看来你们关系匪浅了。”

    “他,怎么了?”

    “不用紧张,没事,之前师父刚回府,洛公子一趟一趟的来找师父,言辞恳切的来求师父为你陈冤,看样子十分关心你,他现在是新王伴读,新王很信任他。”

    盛誉急问:“那他去找师父,岂不是很危险?”

    “你先不要急,你兄长……”

    江凌霜看着盛誉的眼睛道:“他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你兄长,……新王,到现在都笃信你是清白的。”

    “……嗯……有机会请师哥告诉阿训,让他不要再费心了,不过他这人迂腐的很,多半会不听,那,有可能,师哥照顾一下吧。”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一定会尽心的,只是,你兄长……”

    又提到兄长,盛誉觉得额角乱跳,一时思路复杂,他侧头按着额角,道:“他,好像还没弄明白状况,他的母亲是一心一意要置我于死地的,你说,他要是把其中厉害弄明白了,”

    盛誉苦笑着问:“他是要保我呢?还是推波助澜的除掉我?”

    江凌霜默然,良久道:

    “至少直到现在,他还是看重你的。”

    “我从小到大,都把他视为至亲至爱的兄长,或许要是他是一个正常人,或者干脆是他母亲的同谋者,我也少了许多痛苦!”

    “毕竟我们一起在段后眼下长大,打打闹闹、朝夕不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说到这儿,盛誉怀疑的看着江凌霜,十分迷惘,问:“……师哥,是这样吗?还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阿誉……”

    “师哥,我不敢相信,我不知道怎么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想,师哥,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一直把段后视为母亲来敬重爱戴,可结果呢,她从一开始就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我的喉间,我还洋洋得意、沉醉其中,只要她挑个恰当时机,便一发即中,轻而易举的取我性命!”

    “阿誉,都会过去的,属于你的都会回来的。”

    “不会过去的,师哥,能过去吗?父王能回来吗?宗夫子能回来吗?对月楼里的几十条性命能回来吗?展超的脸能好吗?所有我相信的已经碎了一地,还能拼凑起来吗?”

    “又有什么是属于我的呢?你说那些荣华?富贵?尊位?那都是什么破玩意儿啊?!”

    从见到江凌霜的一刻起,盛誉一直在压抑,在竭力稳定自己,可还是失败了。

    那些最不愿意想到的、见到的,犹如倾盆大雨一样从头浇下,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猛地伏倒在桌子上,一手趴在桌上,一手死死抓着桌角,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脸对着平滑的桌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的声嘶力竭,好像还从没有这样哭过,可能面对的是江凌霜吧。

    “师哥,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师哥,你告诉我啊,能不能让父王回来呀……”

    仿佛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一时间,盛誉的世界支离破碎。

    他像一个被巨石压在地狱边缘而得以保命的幸存者,破土而出后站在一堆废墟上,茫然对着一堆瓦砾残骸,废墟中埋着亲人的血肉,他亲眼看着亲情、友情、信仰慢慢碎裂,掺和进肮脏的沙土。

    大震已过,一次又一次的的余震从未停止,他已经坍塌的世界随着每一次余波而颤颤巍巍。

    今日见到江凌霜,他说,不会再有余震了,可是盛誉的世界还是坍塌了,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要借着残存的断壁残垣再建,还是彻底将残迹清除而重建,又或者是就任它荒芜着,暂时的或者长久的。

    江凌霜忐忑的心却渐渐平稳下来,来见盛誉之前,从见到盛誉第一眼时,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清晰地意识到两人看似轻淡的谈话中蓄积着一场风暴。

    他害怕风暴到来,也怕不来。

    现在,抓着他心的那只手松开了,盛誉卸下所有防备、所有伪装,痛痛快快的哭起来。

    江凌霜知道,只有这样过去,他的师弟,才会有能力走下去,才能容得下日后的风雨。

    他轻抚着盛誉的头,握剑的杀伐的劲瘦有力又修长的一只手,像安抚受惊的婴孩般,轻轻抚摸在他因为哭泣而抖动的头上。

    盛誉觉得自己的心,像一座水库,慷慨的开闸放水,随着水流奔泻而出,水库空了下来,静了下来,大了下来,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压抑了。

    思绪逐渐清晰起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他的师父-江月白。

    盛誉伏在桌上渐渐平息下来,起身,抬起胳膊,小臂在眼上罩了片刻,衣袖将多余的泪水吸净,他道:“眼下,为师父解毒才是最要紧的。”

    江凌霜冲他点点头:“如若你真的能找到世外山境,找到灵脉,那么便迎刃而解了,不过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和很大耐心。……眼下我先快速赶回去,再想别的办法,我怕星河一个人,顾不过来。”

    “是,说得对,只是还有一点,要当心段后,师父和我都回来了,星河之前还冒险救了我,尽管云冉死了,可还有那些暗卫,难保段后不会知道。”

    “放心,即使现在危机重重,国师府也不是那么柔善可欺的,单说自保,绰绰有余。”

    “师哥,星河现在还好吗?”

    “她……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言尽于此,话不多说,不再多留,江凌霜当即准备辞别李庄主,迅速赶回国师府。

    ……

    “二爷……”

    李敬人从李敬地房中遛出来,迎头撞上了李管家,看着李管家行礼,李敬人挂上笑脸,凑近他,握住李管家抱拳行礼的手腕上,亲热的道:

    “李管家,你来的正好,你帮我劝劝二哥,他太固执了,你说,咱们遗源山庄再度发扬光大,你不也跟着沾光吗,啊?劝劝二爷,一来让紫萝去参加林公子的生日宴,二则把李家刀法交给我来练……”

    他还没说完,李管家一个深躬鞠下去,头顶发髻差点扫到李敬人脸上,李敬人赶紧后仰避过。

    “三爷,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下人,二爷和三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哪里敢多说半句嘴?”

    “嘿……”

    李敬人看他这样滑溜的堵过来,正要发作,想想还是吞了一口气,曲着手指对着他的脑袋顶子点了半天,无声的动动嘴,一把推开他的手,甩着袖子走了。

    直听到脚步声走远,李管家才直起身,转过身对着李敬人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李敬人气上加气,李管家这个老儿,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简直没把他放到眼里,李敬地对李管家比对他这个二弟还要信任,他说上一句能顶的上他这个二爷说上十句。

    “真是个狗腿子,没眼力见的老货,”李敬人暗骂,虽然想指着李管家的鼻子破口大骂,但终究碍于李敬地,李敬人只能背地里暗骂。

    “眼睛忒小了,只看得见二爷看不见三爷?呸!混账东西!”

    半日来,李敬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实在是心火焦躁,口渴难耐,脚下不由加快脚步。

    就在他脚步匆匆同时一步三回头骂着李管家时,拐弯过回廊,双腿被什么东西一绊,收势不及,一下子摔了出去。

    廊角的花架上,一盆杜鹃长得有些偏颇,向阳的一面繁盛,面壁的一方长的拘谨,显然有一段时日没有调转角度了。

    小妹正蹲着把它转换过来,不料一个人径直踢了过来,小妹一屁股跌在地上,胳膊一带,打翻了花架,手一按地,又按上了碎瓷片,登时鲜血流出。

    李敬人一肚子邪火正找不到发泄口,他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土都顾不得拍打,窜上来指着骂道:“哪个院里的小蹄子,好好在这儿挡路,摔了你三爷不知道吗?”

    小妹没顾得上手上吃痛,紧着去收拾落下的花儿,李敬人见她不道歉不求饶,自顾自的扒拉起散落的盆土来,处处受轻视的气愤达到顶端。

    他一步跨出,一把抓起小妹手腕,大力几乎要把她从地上拽起,小妹仓惶抬头,面对李敬人。

    李敬人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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