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因为这是“陈国律”的规定。
陈国的“王爷”一职,其实是个武官。
不管是亲王还是异姓王,只要派驻到地方上的,一律不得干涉当地政务。
二来,鄱阳王也不擅长处理政务,对衙门中的勾心斗角,更没有什么兴趣。
鄱阳王安置在衙门中的密探,只为收集情报,并不为争权夺利。
收集这些情报的意义,其实是为了维持局势……
但即便如此,陈国的王爷,也是可以影响到当地衙门政务的。
靠的是面子、权威。
还有“稳定局势”这面大旗。
一般来说,当地衙门会“慎重”对待当地驻守王爷的越权。
也一般不会违逆王爷的意志。
就当下“打开官仓放粮”一事来说,这本是衙门内务,但如果鄱阳王府,偏要横加干预的话,衙门一定顶不住王府施加的压力的。
老狐狸花朝仕,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隐晦的对万谦使了使眼色,并暗中摇头。
“下官下值回家之后,适逢管家亲自登门,亲口告知下官,原来王爷已将下官府中的炒茶进献给了陛下,陛下极爱此茶,御口还亲自吩咐,将炒茶列入宫廷内库采买名录之列……”
董诚接着说道。
似乎是说明,为何王府管家跟了一起来。
但那是重点?
明显的炫耀!
这不,花朝仕和万谦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挑了挑眉。
鄱阳王已经将炒茶进献给陛下了?
陛下极爱新茶?
陛下还将新茶列入了宫廷内库的采买名录之列?
如此一来的话,再想将董府的炒茶配方抢夺过来,可就困难了。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竟又是鄱阳王!
万谦顿时悚然而惊,莫非……
董家果真攀上了鄱阳王府的高枝不成?
……
“方刺史,你将江州救灾的重任交托给董诚,本是你们衙门内部之事。老夫说到底,也只是王爷府中的一个管家,管不到你们衙门之事。”
王府管家说得不紧不慢。
但当他一开口说话,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他。
他代表的可是鄱阳王,无人胆敢怠慢。
“不过,老夫也了解过了,此次赈灾所需的赈灾之粮,实在难以筹集。老夫知道,方刺史对此事已经做了一些安排。”
“但是,对我们鄱阳王府来说,看的是最终的结果!不管方刺史做了什么安排,我鄱阳王府,都一定要保证江州的局势不乱。”
“而此事之难,就像面对这场天灾般,人力有时穷啊!”
王府管家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那就是让方塘主动开官仓放粮。
大家都是场面人,没必要说得那么透彻。
花朝仕、万谦两人,皆摇头悻悻然。
祝修远和董诚两翁婿,则脸上带笑,心里十分舒畅。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其实像董诚这样的做事方式——找强力外援,来压迫自己的上司,以达成某种目的的做法。
本是极为不妥的。
但是现在,整个局势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董诚与方塘等,几乎已经算是半撕破脸皮了。
既然方塘算计董诚在先,董诚也就无所顾忌。
“那依王爷和管家来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方塘眼神躲闪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
他还在装蒜。
“简单,就依董诚先前所提,打开官仓放粮,以解灾民饥饿之困!”王府管家十分淡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哎!”
花朝仕和万谦纷纷叹气,一旦打开官仓,他们的谋划可就付诸东流了。
尽管心中不愿,可鄱阳王府势大如山啊!
在花朝仕看来,刺史大人肯定顶不住压力,最后定会如那鄱阳王府所愿,打开官仓放粮的。
祝修远、董诚两翁婿脸上的笑容,则越来愈甚。
困扰他们一整天的难题,看来即将就要完美的解决了!
“可是……”
方塘面色纠结,咬了咬牙,最后搬出那条理由:“可是朝廷早有规定,官仓之粮,非朝廷下旨不可妄动!管家你看这……”
“此事容易。”
王府管家淡定的摆了摆手,笑道:“朝廷那边好说,等此事过去之后,王爷自会上表朝廷,奏明此事,方刺史你尽可放心。”
“哎!”
花朝仕和万谦再度摇头叹气。
花朝仕就知道,在他们看来,“非朝廷下旨不可妄动”,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在鄱阳王府眼里,不过只是一道上奏朝廷的“表”而已,轻易即可解决。
败了!
花朝仕自己都觉得败了!
他低下了头去,默默叹气。
“不可!”
然而,方塘忽然起身大叫,声音高亢洪亮,敲锣一般。
衙门后堂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声大吼,乍一听好似饱含了正义。
饱含了作为一个“直臣”的坚守。
听起来像个为正义而战的勇士。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方塘这声大吼之中,还带有一丝颤音,并伴有异乎寻常的急切、激动、焦躁。
很像一个人,被说破秘密之后,从而急于遮掩的情景!
“不可,管家,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懵逼之际,方塘再次大叫。
只不过此次,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急切、激动、焦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