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逃遁的寂冥抱着紫芙的尸身一路飞遁,待进入冥域的范围后,本就重伤的他此时更是力竭。一股无力感开始滋生,然后迅速蔓延全身。寂冥只觉得一阵眩晕,随后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降于地面,将紫芙稳稳的放在地面上,随后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最后的意识也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前倾。
......
滴...
水珠滴落的声音。
沙沙...
风扫落叶的声音。
还有...
无处不在的剧痛。
痛...?
还没死???
意识格外的沉重,沉重到让他没有去挣扎着睁开眼的欲望。但他可以确认的是,他还没死。忽然,他的手边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对...对了...
芙儿...我是抱着芙儿一起逃的...
寂冥努力的挣扎着奋力的想要睁开眼,可是太沉重了,仅仅是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此时他也做不到。睁不开眼他就胡乱的摸索,好在他的手还可以动,虽然幅度极小、速度极慢。片刻后,他的速度快了些许,随后脚也能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滴在了他的眼皮上。这是...雨?
下雨了...
突然的刺激,令的寂冥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丝。眼前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他已干燥皲裂的嘴唇上。这一下,犹如旱苗得雨、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他拼命的张大嘴,想要去得到更多的雨水。良久,他终于恢复的几丝气力。
艰难的坐起身,第一眼便看到了躺于他身侧的紫芙。这一刻,寂冥的眼中没了先前的疯狂与失智。充斥着的,是满满的空洞的灰暗。他目光呆滞的望着紫芙冰冷的容颜,望着望着便痴了。
“芙儿,你还是那么美,亦如当年初见时那般。”
突然,寂冥的胸口犹如遭受了锤击,一口鲜血喷出,让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脆弱。寂冥颤巍巍的抬起无力的手,轻轻的为紫芙梳理了下被雨打湿的鬓发。
“解兄弟,是你吗?”
虽然浑身没有运转不起一丝内力,但身为高手的感知和警觉还是让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察觉了除了他和紫芙以外的人。
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俊俏少年郎,执扇轻摇、翩翩若风。相貌虽年少,但身上那睥睨天下的傲然姿态却丝毫不弱,犹如一位执掌天下多年的帝王。
这少年郎不是那星月口中神秘莫测的副教主解蠡,还能有谁来?站立于他身后的便是那不知何时消失的冥域右使公羊循。再往后便是五行大小旗主、长老,一众冥域教众分布四周将寂冥团团围住。
先前公羊循率领一众五行旗的人与寂冥一同出现在正道面前,只不过随着战斗的爆发,公羊偷偷摸摸带着一部分人在不知不觉间撤了出来。余下的,便是这些年解蠡没能策反的那些五行旗子弟。而一战过后,也死伤殆尽。
听到寂冥的话,解蠡收拢折扇,对着他行了一礼,“回教主,是我。”
“解兄弟,是...你...吗?”寂冥没有回身,只是重复了一便刚才的问话。
解蠡闻言一顿,微微道:“回教主,是。我!”
两句简单又扑朔的问话,在公羊循听来,他们眼前的教主,已是知晓了一切。以寂冥的心智和谨慎,只要他能冷静下来。他们的这些谋略,顷刻间他便可推演出大概。何况,这次的计谋本身就极为粗鄙。
闻声,寂冥不为所动。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本也是他已料想到的,也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他抬起头,任雨打湿他的脸庞,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从那年...解老带你入教的那一天,至今已有十年了。那老头收你为徒、授你武艺,临死前托付我照看与你。这么多年,本座自问给了你足够的信任...那又是为什么?”
解蠡思忖片刻,忽的轻笑一声,“若我说,这是那老头的临终遗言,你信吗?”
他的回答,倒是让寂冥一阵莞尔,心中却是丝毫不信:“呵呵,当真如此,倒也是个不错的理由。当年解老与师傅争夺...咳咳...教主之位,本是稳压师傅一头,只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但...这肯定不是真相。算了,不重要了。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教主请说,属下定知无不言。”到此时,解蠡依旧是以属下的身份自诩。
“我前后两次与正道六大掌门交手,不过短短数月。而这期间,我又一直在闭关,除了紫芙无人见过我。今日与他们交手,我便感知有中毒的迹象。但又不剧烈,只是慢慢的侵蚀。想来,你下毒的时间应是更早。你又是何时...给我下的毒呢,看这迹象怕是时间不短了。”
“相思一品红。”解蠡缓缓行至寂冥身侧说道。
寂冥嘴里自语着这个名字,“这名字倒是没听过,怕是非我冥域毒医所制。”
“不错,我自己研制的。世间至此一份,而我全用到你身上了。”望着紫芙已经冰冷彻底的失身,解蠡眼底闪过一丝隐涩的后悔。遥想当年初入冥域时,除了解老头,便是紫芙对他最好。
解蠡撇过头,不再去看紫芙,“这部棋,我也是有备无患而已,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从两年前开始,我便买通了夫人身边的丫鬟帮我下药。相思一品红以本教茶糜罂花为引,毒性本不深。但是若是中毒之人失去挚爱,在那极度的痛苦相思中,便会发挥出无尽的毒性,直至中毒之人肝肠寸断而死。”
“原来如此。”了然的点了点头,寂冥也不再言语。
伸手给紫芙擦了擦沾染的雨水,望着昔日的娇颜轻言道:“芙儿,下雨了。你的衣衫都被打湿了,是不是很不舒服啊。没关系,我带你走,我带你寻一个好去处。”
言罢,寂冥一手自紫府脖颈下穿过,一手挽过她的腿弯艰难的起身。
看着他的动作,公羊循唯恐有变,上前行至解蠡身边,警惕道:“教主,何不一掌将他毙于掌下,以免夜长梦多。”
解蠡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寂冥轻轻摇了摇头。
寻了个方向,寂冥抱着紫芙便往出走去。起初身形有些摇摇晃晃,几步后便稳定了下来。他将脚步放的极缓,一步一个脚印虽艰难但很稳的走着。
一阵风呼啸而过,卷起了地上的残叶,也卷起了他耳鬓斑驳的头发。一路上,寂冥就这么缓慢的走着,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怀抱着个人走一个时辰,想必极为辛苦,但他从未将紫芙放下过。而解蠡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与他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期间,公羊多次表示要杀了寂冥,也都被他挡了下来。
冥域百里山脉峰峦叠嶂绵延不断,其最者高耸入云直插云霄,唤名登云。行至登云峰顶,寂冥终于停下了脚步。而解蠡以及公羊,也大概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解兄弟,你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寂冥停下降脚步,望着眼前的云雾缭绕重重呼出一口气,如同释怀放空了自己。
解蠡跟着他的样子,轻轻吸了口气。落日余晖应景而下,顿时峭壁生辉。解蠡闭上眼任由残阳绵柔的印在脸上,感受这一刻的平静。
片刻后,解蠡睁开了眼,声音在这登云峰上,显得有些缥缈,“夫人向来喜静,这地方倒是不错。日后我会在崖边给你们立一个衣冠冢,并下令登云峰下十里范围内皆为禁区。教主和夫人放心的离去,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
言罢,他转身离去。
闻声,寂冥回神看向紫芙,温柔且深情的笑了,“如此,便好。芙儿,我们走吧。”随后,寂冥怀抱紫芙的身影再次动了起来,直至消失在崖边的云雾之中。
看着寂冥抱着紫芙跳下登云峰,公羊循出现在解蠡的身旁,“教主,是否下令让属下带着人马去崖下搜寻尸体?”
解蠡面无表情,边走边说道:“登云峰下乃是万丈悬崖,且不说寂冥先前的身体状况,就算他全盛时期,从这儿跳下去也只有唯死一途。”
随后,解蠡话锋一转。
“两件事。传令下去,即日起,登云峰十里范围内列为禁区,教中所有人没我教令不得靠近。违令者,杀无赦!同时,在这十里范围内,寻找能通到崖底的路口然后...彻、底、封、死!”
“...是,谨遵教主令。”
“还有,在崖边寻一处好位置。夫人素日里最喜紫苑春菊,选最好的种于塚边。”
吩咐完后,解蠡踏风而去。只余下公羊循等魔教众人及回荡在登云峰上的恢弘喝声,“恭送教主。”
随着寂冥的身陨,解蠡顺理成章的继教主位。从此,冥域也开启了新篇章。
......
一日,身着教主黑袍的解蠡正在大殿内钻研天鉴无极的秘籍。手里攥着那半块木雕,时不时的摩擦一番。但是眼里无神,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秘籍上。
片刻后,解蠡合上秘籍,“来人。”
公羊循闻声进入大殿,“教主有何吩咐。”
“给我找些女人过来。”
“......”
公羊循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见没有回应,解蠡回眸望着他,“我说,给我弄些女人来。”
这回听清了,公羊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属下这就去。”
晚间,公羊循带着几个女子返回解蠡寝室殿。公羊循站在殿外,作揖说道:“启禀教主,您要的人带到了。”
紧接着,殿门打开。几道彩纱匹练席卷而来,瞬间缠绕住几个女子的腰间,下一秒几人被掠进殿内。随后,殿门关闭几道女子的惊呼声响起。
公羊循:“......”
右使对着殿门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殿门自从关闭后,就再也没有见教主解蠡出来过。
几日后,解蠡寝殿外。两个巡视的水行旗弟子,鬼鬼祟祟的扒在门前窥视,嘴里还念念叨叨。
“教主向来不近女色,怎么连着几日夜夜笙歌呢。”
“嗐,这天底下哪有男人不近女色的。教主再年轻也是男人啊,以前身为副教主要做给别人看,现在已为教主,当然就......”
“嘿嘿,这倒也是。”
“大胆!”
就在两人猥琐的讨论时,突然的一声厉喝响起,吓得两人跌倒在地,看清来人后,赶紧起身又跪倒在地。
“教主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讨论的?”
“右使息怒,属下该死。”
来人正是冥域右使公羊循,现在也是教主座下第一人。
“哼,你们自己去执法堂领罪,滚!”
“是!是!属下这就去。”
见两人仓惶逃走,公羊循不再理会。上前虚空一礼,“启禀教主,公羊循求见。”
一息、两息、三息...公羊循足足等待了十息,殿内仍未有回应。心中思量后,便推门而入。但是,他却被殿内的景象震呆了。
原本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寝殿,眼下却挂满了红色纱帐,根本看不清内里景象。在公羊循的心里,教主武功高强。再加上继任教主后,又修炼了天鉴无极,功力更非同日而语,但眼前的景象属实异常。更让他拿不定主意的是,这几日就只有那几个女子进入过教主寝殿,就算有问题,那几个女子还能威胁到教主?!
思量片刻,公羊循还是缓缓走了进去。纱帐内此时莺歌燕语、玉体横陈,但不见教主的影子。公羊循看到这一幕,厉声问道:“教主呢?教主在哪里?”
“教主啊,咯咯...”
面对公羊循的问话,几个女子丝毫没有理会,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突然,前方的纱帐分离,现出一名女子的背身。一袭灵蛇髻、玉雕天鹅颈。看她穿着打扮,满身绸缎遍体红纱。簪钗坠钿、篦珞链钏,一应俱全。随后,右使公羊循就看到了让他睚眦爆裂的一幕。
只见,那女子缓缓转身,现出了初春柳叶、风情月意的眉儿。虽然女子红纱遮面,但依旧能认的出这是谁。
女子轻盈檀口微启花语:“找本教主有什么事么?”
公羊循一阵错愕,“教...教主?这...你...”
这女子,正是冥域现任教主---解蠡。
“呵呵,假亦真时真亦假,虚无实处实无虚。虚虚实实又何必那么认真呢?!”虽然烟缈魅眉,但那双妙目依旧如清泉般澈人,“公羊右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未得本教主应允,便私闯我寝殿。”
话落,解蠡突然发难,真气化刺,直射公羊循。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击倒在地,嘴角顿时溢出鲜血。
“咯咯。”看着公羊循的狼狈,解蠡掩唇轻笑,“怎么样,我的武功厉害吗?”
公羊循内心的惊恐无以复加,连连称是:“厉害、厉害,教主武功盖世,无人能出左右。”
“呵呵,这只不过是天鉴无极的皮毛而已。其精要之处,我还需多修炼几年才行。”
公羊循手捂胸口,起身作揖:“天鉴无极果然博大精深,属下佩服的紧。”
解蠡柔捻青丝绕指,闻言转身道:“我...美吗?”
听得他的问话,公羊循心中突的蔓开了一股惊惶,“教...教主。”
“哈哈哈哈哈~”望着公羊循的惶恐,解蠡开心的笑了起来。随之,变脸般的收起了这一身姿态。
“公羊循。”
“属...属下在!”
“传我教令,即日起封女子晏卿离为我教圣姑。见圣姑,如见本教主。”
“谨遵教主令。”教主下令,公羊循连忙领命。但紧接着,他便升起疑惑:“教主,不知这位晏姑娘...是...”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以及教主命令,公羊循本能的不解。但等他抬头看到解蠡那双笑靥如花的明眸,心中顿时明悟。震惊之下一滴冷汗不自觉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