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裴静姝这么说,裴静娴愣了愣。雁儿服侍她这么多年了,她自然是信任雁儿的,雁儿说起这事时,她也问过这个,当时雁儿是这么说的,“雁儿说,她父母住在那边,早前她回去探望她父母瞧见的。槐花巷子住的都是贫寒百姓,而那公子单看穿着打扮便不像贫寒百姓,这才多看了几眼。后来我随母亲去寺里上香,见到左家夫人和左公子,当晚雁儿偷偷对我说了那件事。”
听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我记得,雁儿和莺儿都是家生子吧,她家怎么会住在槐花巷子那边?”
家生子世代都是裴家的奴婢,基本都住在裴府所在的兴合坊或是裴家的庄子上,说到底京城价贵,何况做奴婢的本身可没有买宅子买地的权利。只有主子面前得脸的,求了主子赎身成为自由人,才能买田宅铺子这些。雁儿是家生子,她父母多半也都在裴家做事,哪怕得脸些,既没有赎身就不可能自己出去买宅子住。
裴静娴没想过这个,裴静姝一提,裴静娴想了想,道:“我记得,雁儿的爹娘,原本是花园的管事,后来,似乎是跟着二姐去了柳家。”
裴家的下人分两类,家生子和外头买来的,而家生子当中又分两种,一种是裴家世仆,另一种则是各房夫人、少奶奶陪嫁带来的。前一种世代都是裴家人,去哪里做什么分给谁使唤都是裴家说了算,后一种卖身契在各房夫人少奶奶手中,去留也是他们主子说了算。显然,雁儿一家属于前一种,一家子都是裴家下人,分派去哪里也是府上说了算,所以父母跟裴静婉去了柳家,而雁儿依然在裴静娴身边伺候。
“莫非,二姐待他们这么好,已经给他们赎身了?”裴静娴微皱眉,却觉得不大可能。
柳氏早就厌烦了燕姨娘母女,裴静婉又是惹出许多事之后,才嫁到了柳家去,柳氏给她操办时,都没怎么费心,嫁妆也就是按着规矩准备。裴家是清贵之家,几代以来虽积累了不少财富,但与商户比还是没得比,别的不说,裴家已经出嫁的三姐妹相比,真论嫁妆的价值,裴静媛都比不上裴静姝,更别说裴静婉了。
裴静婉嫁妆不厚,在柳家又不掌权,哪怕放了哪个下人的卖身契,也不会给他们那么多家产。要么这些根本就是假话,要么,那雁儿的父母怕是追随别人去了。想到三叔三婶已经准备给裴静娴定亲了,而裴静娴亲眼看到那左公子品行不端,裴静姝觉得这事其中怕还有隐情,当下道:“五妹你先别着急,这事我叫夫君打听打听。左侍郎家便是要提亲,也要到正月之后,到时候怎么都该有结果了,这府里头呢,你先观察着雁儿,瞧瞧她真是探亲瞧见的这事,还是让人收买了。”
裴静姝这么一提,裴静娴只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先前没多想也是因为她亲眼看到左公子与一名女子相见告别,只觉得左公子在外头养外室这事既是真的,旁的便也加不了。如今再去回想,却觉得这事处处都透着奇怪,当下道:“我知道了,我会盯着雁儿的。”
事情有了解决的法子,裴静娴心头也轻松了些,道:“耽误三姐许多时间了,三姐快去看陆姨娘吧!对了,三姐可要去看二嫂?三姐若要去,我就等三姐一道。”
安若筠年前身体就越发差了,过年也没能下得床,这也是安氏不满的缘故。刚过了一个年头,去年二房处处的不大顺利,安氏就想讨个好彩头,偏偏过了个年,安若筠身体半点都没好起来不说,大过年的,都没能出来露个面,安氏只觉得不痛快,又气安若筠这个儿媳没给她长脸,又恼安若筠就这么熬着,耽误了她的儿子。
今日大年初二,安若筠本也该回娘家一趟,但安家已经离开了京城,她自己也病着,便这么算了,礼物是年前就同节礼一道,送去安家了。裴静姝等人刚才没见到安若筠,便听说她病了的事,既是娘家嫂嫂,又是自小相识的表姐妹,听说人病着总要去看看,听裴静娴这么说,裴静姝点点头,道:“要去的,我先去见过姨娘,之后便去寻五妹。”
裴静娴闻言便答应下来,瞧着到了岔路口,裴静娴自回瑞香居,裴静姝则拐弯去寻陆姨娘。
知道裴静姝回了府,陆姨娘虽知裴静姝必定是先见过老夫人等人再来,还是一早就等在门前。裴静姝见她站在门前,往来路看,见到裴静姝便露出笑容,道:“姝娘快来!”
裴静姝迎上去,挽着陆姨娘的手,道:“这样冷的天,姨娘怎么不在屋里,小心着凉。”
“哪有那么娇贵。”陆姨娘嘴上这么说着,却拉着裴静姝的手快步往屋里走,怕她吹风着凉,“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没带手炉?我这里还有,你等会儿带一个走。”
“带了的,只是刚才同五妹说话,耽搁了些时间,有些凉了。”裴静姝将自己手里的手炉递给陆姨娘身后的丫鬟,小丫鬟连忙接过去添炭,“姨娘也用得着,别总是想着我,得照顾好自己。”
陆姨娘听着裴静姝嘱咐她照顾好自己,一面点头,一面道:“我哪能亏待自己,我这里样样都不缺,手炉都有好几个,哪能缺了自己用的。”
一面说着,一面便问起裴静姝在夫家的生活。裴静姝和沈清烨回到侯府之后,这是头一回回娘家来,哪怕让人打听了,知道裴静姝好好地,一点事都没有,没见到人,陆姨娘依然放心不下。
裴静姝并不嫌陆姨娘烦,将事情细细又说了一遍。陆姨娘唏嘘了一回,又道:“没事就好,也算苦尽甘来了。”
裴静姝点头,又道:“姨娘放心就是,女儿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姨娘只顾好了自己,女儿才能放心。”
陆姨娘听着裴静姝这一番话,心中熨帖,又道:“你放心就是,姨娘这么大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夫人的性子你也知道,不会随便为难我。”
“那林姨娘呢?”裴静姝在裴家住了十多年,知道柳氏虽不是十分宽容大度的人,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不会做许多阴私手段。裴静姝不担心柳氏对陆姨娘如何,却担心那林姨娘,得宠时嚣张跋扈,失宠了才安分一些,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也给陆姨娘等人不少气受。裴静姝回娘家能来看看陆姨娘,也能给陆姨娘送些东西,但却不能对父亲的其他妾室如何,心里自是不放心的。
“她也快生了,最近都没在外头走动呢!”陆姨娘知道裴静姝的想法,便笑道,叫她别担心。裴大老爷活到这个岁数上,儿孙都有了,再有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其实在裴家分量都不重,顶多就是裴大老爷这个当爹的多疼几分罢了。
林姨娘的住处离这边近,陆姨娘跟林姨娘没什么往来,也知道她的动向。倒不是陆姨娘记仇,而是,做妾不易,在大户人家的内宅中生活更不易,陆姨娘一向独来独往,不跟谁走得近。林姨娘这人么,要说坏也谈不上,只是没什么脑子,也就仗着年轻貌美得几分宠爱,跟这样的人走得近,别说好处,不被连累就不错了。
裴静姝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又想到,“林姨娘若生下了男孩,岂不又要嚣张起来?”
“你父亲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如今他眼里的心肝可是那唯一的大孙子呢!”陆姨娘倒不担心这个,先前大家都不敢对林姨娘怎样,那是因为孩子还没出生,但凡谁做了点什么,林姨娘出了事,都躲不过一身麻烦,索性都避着些就是了。等孩子出生就不同了,大房庶子庶女都有,再有一个庶子也没什么,林姨娘的地位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陆姨娘不太想多说这些,又道:“听说五姑娘快定亲了,你跟五姑娘走得近,可听她说了?”
“正要说这个呢!”裴静姝点头,“刚才五妹就同我说了,说那左家托人传了话,等过了正月就定亲。我瞧着五妹似乎有些不乐意,按理说五妹年纪也不大,怎么三叔三婶就急着给她定亲。”
除了雁儿的一番举动,裴静姝觉得疑惑的就是这里,她不了解三叔,但三婶对裴静娴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不太可能不顾裴静娴的意愿就为她定下亲事。要说裴家如今的情况,想给家中的女孩子说门亲事,顶好的不容易做到,但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却是不难的,没道理非要急着定亲。
“这不是,等过了年就该大选了吗?”这个陆姨娘倒是知道一些,“大选推了两年了,这回是年前就有风声传了出来,虽有传言说是为皇子们充实内院,但你三叔和三婶哪能放心,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