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回收所会议室大屏幕上播放着万象新闻台的节目，AI播报员表情夸张地念着新闻稿：“因为教育系统革新换代和社区学生数量地大幅度减少，政府部门打算对《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这个沉浸式的教育系统进行淘汰回收。
“但出乎意料的是，淘汰回收所想让政府部门收回这个委托案。他们的理由是，这个系统还有自己的价值，系统里面还有一些学生在听课。于是我们台的记者就以学生的身份进入了这个系统。调查出来的结果，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原来淘汰回收所说的学生，竟然是一些退休在家的老年人，与其说他们来课堂听课的，倒不如说他们借这么一个平台来联谊社交，打发时间的。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大部分学生，更是奇特，竟然是AI机器人。
“后来，我们采访了万象网络公司的人员后才知道，《沧澜AI机器人管理办法》中有一条款规定，服务型机器人必须进入学校接受教育后，才能再服务于用户。于是厂商不得不把机器人送到学校进行教育。下面我们听听网红AI评论员-cos女娲的观点评论。”
动漫形象的评论员——cos女娲，出现在大屏幕上，“这事情实在太讽刺！把AI机器人送到高中学校去接受教育？高中老师的知识储备怎么能和AI机器人比啊！这条几十年前制定的落后法律条文是不是应该要去掉了？”
“更有意思的是，《精品高中学习课堂》因为要给机器人上课，所以要继续运营下去？这真是太荒唐了，一方面浪费大量的硅基存储资源，一方面又耽误机器人工厂的生产效率。
“我不知道相关部门是怎么想的，要知道有多少老人和病人急需护理AI机器人。又有多少新科技领域的项目需要被淘汰回收的硅基存储，开发更好更优质的系统来服务人类……”
窦云起看着新闻不住地摇头，“这万象集团真是够厉害的啊，操纵舆论真是一套套的，什么‘新科技领域的项目需要被淘汰回收的硅基存储，开发更好更优质的系统来服务人类’嘛！其实就是网络中心答应了他们，如果《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被淘汰回收了，就将回收的硅基存储材料给他们公司呗……”
席容世说：“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个低效累赘的系统，叶修和袁副队长为什么要向倪队申请撤回委托案啊？”
窦云起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啊，就在这里跟着这些AI评论员瞎起哄，叶修和袁副队肯定发现了重要的事情，因为暂时需要保密，无法公开，所以才和倪队申请撤回的。”
席容世追问：“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甜夏也不由有些好奇，“对啊，昨天修哥哥从系统中出来后，板着一张脸，表情严肃极了，我看他从《九层格式塔》中醒来表情也没有这么沉重……”
木心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严峻的考验了。”
倪海潮办公室内。
倪海潮皱着眉头问：“小莹，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支持叶修的看法，如果《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能促进机器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同时能防止机器人自杀，我觉得有必要撤回这个委托案。”
“可是，教育系统也并非只有《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这一个，即便淘汰回收了这个系统，机器人也能在其他系统中受教育，不是么？”
叶修补充说：“可是这次教育系统的更新换代，已经使得绝大多数的教育授课系统改成AI辅导机器人。也就是说，在其他教育系统中，会变成机器人教机器人了，那就失去了本质性的东西。”
“所以，被人规训和受到人类的教育，才是整件事的核心，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好吧，你们两个随我一同去一趟网络中心，这委托案是由教育部门通过网络中心，授权委托我们执行的，看样子，我们有必要和他们谈谈这件事了。不过，到时候，那位大人——方便出席么？”
叶修说：“她和我说，她愿意出席一同讨论这个委托案。”
倪海潮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而且我们在《九层格式塔》的收尾调查中，也发现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也需要和网络中心以及万象集团，好好谈谈。”
三天后，网络中心，《精品高中学习课堂》听证会。
叶修、袁小莹和倪海潮进入网络中心的听证会系统中。
听证会系统采用的是完全匿名模式，台上一共有三名听证会主委，分别戴着红、黄、蓝三种颜色的斗篷和面具，中间黄色面具的是正主委，负责主持会议。
左边红色的为左副主委，负责统筹审判委员会意见。右边蓝色的为右副主委，负责对接听审的材料核实和监察整场听审会的程序是否合规。
全体三十名审判委员会和听审观众也是匿名的，并全部签署了保密协议。
叶修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听审会，不免有些紧张，袁小莹坐在他身边，暗自握住叶修的手，好让他平复心情。
“深呼吸，放轻松……”
听审会正式开始。
黄色面具的正主委，朝着众人说：“听审会正式开始，现在请申请撤销委托案的淘汰所代表上来阐述理由，阐述期间内不许有人打断。等阐述完毕，允许接受现场所有人的提问和质疑，期间，淘汰所的其他成员可以对质疑的问题进行补充。”
袁小莹走上台，简明扼要地阐述情况，，，最后总结说：“基于对服务型AI机器人的人性化考量，同时为了促进机器人和人类和谐共处，我们淘汰所希望《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这个系统能继续运营下去，承担起新时期的新任务。”
话音刚落，审判委员会坐席上站起来一个人，戴着白色面具，朝着袁小莹质问说：“《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这个系统设计的初衷为的是服务于，分散在家庭住宅区的学生，所以当这部分学生逐渐凋零，以及教育系统的更新换代后，这个系统已经丧失了原本设计的初衷，从这个角度上讲，毫无疑问，应该要对其进行淘汰回收。”
叶修立马站起来争辩说：“在1000年前，沧澜帝国就发明了考试制度来选拔人才维护皇朝的统治。如果按委员的说法，帝制皇朝早已被推翻，那是不是考试选拔系统也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呢？
“但事实上，过了1000年，我们照样在用考试制度来选拔公务人员。换句话说，考核和系统只是工具，并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评价系统能否给当今的社会带来正面的效益，给人类提供更好的生活。如果一个老的系统，能在新的时代中，发挥新的作用，我们为何要拘泥于当初设计它的初衷呢？”
“叶修执行员是否夸大了这个系统给社会带来的正面效益，而同时掩藏了，淘汰这个系统后会给社会带来的正面效益呢？”
乌风出现在观众席上。
黄色面具的正主委，让乌风站上台，袁小莹回到自己的位置。
“下面，我们请万象集团的代表人进行阐述，同样，在阐述完毕后，接受全场所有人的质疑。”
乌风神完气足地看着叶修和袁小莹走到台上，回过头毕恭毕敬朝着主委团和审判团都鞠了一躬。
“各位主委、委员、听众，你们好。我是万象网络开发执行主委。关于淘汰回收所阐述的，机器人在《精品高中学习课堂》系统中受教育后，给整个社会带来的正面效益，我深表怀疑。
“以及他们举证的几份研究报告，阐述了受教育和机器人的自杀问题，我也表示困惑。首先‘机器人自杀’这个概念就很让人费解。通常认为机器人对系统进行自我毁灭这一行为定义为自杀，其实是一件有争议的事情。”
“因为从我们技术部门的角度来看，与其说是‘自杀’倒不如说是设计缺陷，因为设计缺陷才会导致自我毁灭。所以通过偶然的机会发现让机器人受教育，能降低自杀的概率，只是一种解决途径而已。
“但大家别忘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从设计源头出发，来杜绝机器人自杀，事实上，在我们新一代的辅助性AI机器人中，已经增加了防止机器人自我毁灭这个模块。因此，通过机器人进行教育来达到防止自杀这个目的，听起来更像是舍本逐末……”
“相反，淘汰回收所回避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精品高中学习课堂》系统教育内容庞大，对每堂课都进行全方面的录影，产生了繁复无用的资料，占用了大量的存储空间，如果将这部分的资源淘汰回收，这才会给社会带来真正的正面效益。”
这时叶修站了起来，露出笑容，“乌风大人，你刚刚说了这么多，请你回答我，是社会正面效益，还是给万象集团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修从听众席走上台，对着众人说：“在一年前，万象集团和网络中心达成了一个协议。由万象集团承揽整个家庭住宅社区的教育系统更新改造。
“包括推出新一代的辅导AI机器人，网络中心也承诺，如果他们开发的机器人能完全取代《精品高中学习课堂》，那将系统回收的所有硅基资源无偿转赠给万象集团。
“于此同时，万象集团还让自己的机器人进入《精品高中学习课堂》进行捣乱，其中王齐正、柴彪、何智坚和马天心四个老师收到巨大的精神压迫，而不得不离开系统。接着还有人巧妙地将他们安排到了一个名叫《九层格式塔》的心理治疗系统中……”
乌风听到后，脸色大变，“叶执行官，这个听证会是关于《精品高中学习课堂》，你说这么多无关的话题，是有何用意？”
叶修笑了笑，“乌风大人，谁告诉你，这场听证会是关于《精品高中学习课堂》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