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尚武,且是全民性的。不止男子英勇骁战,就是女子也能骑得马、控得弦。尤其是那些贵女们,真正BH起来,一般男子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是以,今日参加围猎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衣着艳丽、身姿矫健的女子。
萧南跟着灵犀入了密林,一路上就遇到了不少熟人,另外还有几位与她一样,领着稚龄儿女来小试身手的贵妇。
每每遇到这样的人,不管认得不认得,萧南与对方见是‘同志’,不免齐齐会心一笑,两人再随意攀谈两句,路人也成了朋友。
“灵犀,要不要阿娘帮忙呀?”
告别了第三个‘同好’后,萧南笑眯眯的逗着女儿。
为什么说逗呢,方才入密林前,两只小的分别时,又打了个赌,比一比谁猎到的猎物最多,且注明,不许旁人帮忙。
一路上,灵犀都板着小脸,警惕万分的看着四周,唯恐漏下一个猎物。
萧南见女儿有些过分紧张,都有点草木皆兵了,为了缓和气氛,这才坏心眼的逗弄她。
毫无意外的,萧南收到了灵犀送来的礼物——大白眼两枚。
小家伙皱了皱小鼻子,颇有气势的说道:“才不要,人家要靠自己的能力。再说了,我比大弟年长一岁,与他比赛就已经占了不少便宜,若是在让阿娘帮忙,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跟大弟打赌?”
说着说着,小家伙声音渐低,最后喃呢着:“倘或我不与大弟打赌、比赛,大弟再学习起来可能就没这么大的干劲了。”不是阿娘说的嘛,有比赛才有竞争,有竞争才能进步,她要和阿弟一起进步。
萧南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她原以为灵犀整日跟弟弟打赌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没想到,女儿竟还抱着督促弟弟进步的心思。
好,很好,有这样懂事的儿女,萧南无比欣慰,真的觉得这辈子的人生圆满了。
就在萧南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她又听到女儿嘟囔了一句,“……长生这小子太嚣张了,能削一削他的气焰就更好了!”
萧南身子一歪,险些从她的大宛驹上跌下来,好吧,是她想得太多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草丛中传来声响,萧南忙敛住心神,全身进入戒备状态,一手持缰,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数枚铜钱。
灵犀的小身板也陡地绷紧,紧张的将缰绳交由一手,从背上取下弓箭,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利箭搭在弦上,按照红花教她的方法,一手控着弓箭,一手持缰,仔细的寻找猎物。
片刻后,一只灰色的兔子从草丛蹿出来,立在空地上呆了一会儿,长长的耳朵抖动了两下,随即慌忙朝一侧的小径窜了过去。
萧南正欲提醒女儿,却听得‘嗖’的一声,一道白光破空而过,直直刺向那只奔逃的兔子。
“好!”
萧南在心里默默的喝了一声彩,自家女儿就是厉害,才不到七岁的小娃儿,反应这般灵敏,射出的箭也气势十足。
呃,就是准头差了点儿。
灵犀的箭擦着兔子的后腿而过,带出一道红色的光,直接钉在兔子身侧的空地上。
望着地上那支摇晃的箭翎,灵犀瘪了瘪小嘴儿,多少有些气馁。
萧南忙提醒着,“灵犀,那兔子受伤了,跑不远,咱们快追!”她看得分明,那兔子被箭尖擦伤了后腿,刚才逃跑的时候动作有些迟缓。
灵犀闻言,立时来了精神,小手拉起缰绳,另一只手握着弓箭垂在一侧,双脚用力一磕,胯下的小马飞快的追了上去。
萧南也没有耽搁,策马紧紧跟在女儿身后,而她身后则有几个铁甲护卫尾随保护。
没跑多久,灵犀便追上了那只兔子,她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瞄准,用力一拉,利箭嗖的一声射向猎物。
这次要好些,箭射中了兔子的后腿,但并没有钉死,那兔子也顽强,硬是拖着小巧的箭,踉踉跄跄的往前逃。
灵犀似是受到了鼓舞,抿着小嘴儿,又抽出一支箭,深深吸了口气,眯起一眼,瞄准,再射……
嗖嗖嗖~~~灵犀射出四五支箭,总算射中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猎物——一只倒霉的灰毛兔。
“啪啪……”
萧南夸张的拍着掌,毫不吝啬的表扬:“灵犀真厉害,头一次上猎场就能有收获,真不愧是阿娘的好女儿!”
灵犀小脸通红,当然不是羞恼,而是兴奋和激动。
她小身体里的热血似是被点燃,在护卫的帮助下,她把那只死透了的兔子绑在自己的马背上,然后小手一扬,脆生生的喊道:“走,阿娘,咱们继续!”
哼,兔子算什么,她还要猎取更大的猎物,好让大弟输得心服口服。
被灵犀念叨的长生,也在崔幼伯的指点下射中了第一只猎物,一只半大的鹿。
望着死透的猎物,长生咧着小嘴嘿嘿之乐,暗道,这次我定能赢了阿姊。
崔幼伯却没有察觉儿子的小心思,他眉峰紧锁,似是藏着什么心事,一路行来,他也时不时的看着四周的密林,仿佛担心哪里会跳出个刺客来。
“那些人真的会来吗?”崔幼伯不确定的思忖着。
想着同样问题的还有太子,他貌似悠闲的坐在榻上,身侧靠着个隐囊,手里端着个狩猎纹直筒高足银杯,杯中是甘冽的‘滴露春’,他小口抿着,心里却不停的打鼓。
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那日他召崔幼伯进宫时的场景——
却说太子听了京中眼线的密报后,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他听了崔幼伯的建议,提前将事情解决,否则,一旦任由那些人在京城胡乱折腾,弄得流言四起,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他、他这个太子还真不好脱身呢。
庆幸完了,太子又觉得对不住崔幼伯,唉,这样的功臣,他非但没有给予嘉奖,反而还暗自怀疑、抱怨,真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太子打发了眼线后,便将崔幼伯叫进了自己的正殿。
崔幼伯进门时,心里也在嘀咕,唔,太子这般着急的唤他,到底所为何事?
近日汤泉宫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大事呀。
难道是为了魏王?
崔幼伯想了想,又摇头,不对,魏王此刻还在路上,至于他留在京中的那些密探,经由安同郡主一事,想来也会安分一阵子。
至少在魏王抵京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所行动。
想了又想,直到崔幼伯来到太子榻前,他还是没想到太子唤他来的目的。
规矩的行了礼,崔幼伯不动声色的按照太子的吩咐,跪坐在主位下首。
许是心中有愧,又许是心中藏着感激,亦或是两者皆有之,太子怀着复杂的心情,目光却分外和蔼的看着崔幼伯。
良久,就在崔幼伯差点儿受不了这‘含情脉脉’的注视时,太子开口了,“肃纯今日休沐,孤却将你宣召进宫,呵呵,没扰了你的悠闲假日吧?!”
崔幼伯直起身子,偮手回道:“殿下说笑了,臣虽蠢笨,但也知道为人臣子的本分,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区区假日,怎能与殿下的要事相提并论?!”
崔幼伯说得情真意切,太子听了很满意,他笑道:“呵呵,肃纯的忠心,孤自是知道。好了,不说笑了,咱们说正事儿。”
崔幼伯继续挺着腰杆儿,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肃穆,分外认真的听着。
太子见了暗暗点头,他就喜欢这种出身好、有教养、有能力却又不忘本分的臣子。
稍稍想了想,太子缓缓说出自己的困扰。
原来,这几日太子总觉得有人暗中窥探他的言行,偶尔离开汤泉宫外出骑马或者打猎的时候,还觉得有人尾随。
甚至又一次,太子打猎的时候,险些被流矢射中,那莫名射来的箭虽未射中他,却惊了胯下的马,太子被惊马颠簸了好久,才被冲上来的护卫救下。
事后,太子秘密调查了许久,也未能查出是谁下的黑手。
起初他疑心是圣人,但很快太子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怀疑,阿耶可能会派人关注他的言行,但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他。
之后,太子又怀疑是魏王留下来的心腹所为,可他连人影都没看到,更谈不上有什么证据了。
身边潜伏着这样的危险分子,太子既惊又怒,但却没有好的办法,且此事关系重大,太子不好随意跟人提起,这才唤来他越来越倚重的崔幼伯。
崔幼伯闻言,沉思良久,最后想出一个计策——引蛇出洞!
他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太子以身作饵,引那暗中之人现身。
当然,此计有极大的风险,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以防太子真被歹人所伤。
太子听了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
没办法,此计虽险,但若成了便能抓住行刺之人,没准儿还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主使者。
太子实在受够了被人窥伺、被人惦记的感觉,他是堂堂国储,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于是,便有了这场所谓的围猎。
望着茂盛的密林,听着林中传来的欢呼声、嘶鸣声以及吼叫声,太子既紧张又兴奋,握着银杯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就在此时,刺耳的鸣镝声破空而来,一支利箭划作白光朝着太子刺去……
来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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