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刑司内,执法殿外。
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典刑司,此时显得冷清了不少。
不仅是典刑司内各殿修士,就连在牢狱执勤的赤羽鸦、监察修士身份的天目妖、接送修士进出的空洞石妖,甚至是负责洗地的小鼠妖都离开了这里,无一留守。
但在连接典刑司与神海牢狱的那座石坛上,那位落拓的中年男子却依然斜躺着,一派对万事漠不关心的模样。在他的身侧,名为复读鸡的灯笼飘飘忽忽,上面绘制的人脸无精打采。
突然,石坛上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复读鸡上的人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中年男子抬头,向着斜上方执法殿的顶部看去,微笑道:“你来了。”
复读鸡:“来了。”
执法殿的顶部正站着一个面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郎。他的面容柔和,目光却如一眼海眼般幽蓝深邃。他的头发以一根浅蓝色的飘带简单束起,长长的飘带飘荡在他的身后,与其翩飞的绛紫色描金长袍相互交映。
他似乎刚刚出现,又似乎一直站在那里,只是无人发觉。
“你个老怪物,这么多年了,还保持着当年的少年模样,你是臭美还是自恋?真变态!”中年男子的目光中露出追忆的神色:“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若水三懿!”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竟是天人盟的心腹大患,南部蛮荒灵藏势力的首领,斩杀云间府神武司督令白裳的恐怖高手,若水三懿!
复读鸡不摇不动,只是微微向中年男子身后退了退,严肃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中年男子奇道:“你今天怎么没有学舌?”
复读鸡:“这个生灵太恐怖,我不敢骂他变态,也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中年男子:“明智之举。”
若水三懿消失在执法殿屋顶,又陡然出现在了石坛上,与那中年男子相隔不足三丈。
若水三懿道:“一别经年,君可安好?”
中年男子道:“安好安好……呸,我学你文诌诌地干啥?我好得很,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修为比以前也精进了很多。”
复读鸡:“很多。”
中年男子:“……”
若水三懿道:“你我虽为敌人,但往昔的情份尚在,我送你一句忠告。”
中年男子:“洗耳恭听。”
复读鸡:“恭听。”
若水三懿:“明事理,识善恶,知荣耻,而后方可成事,而后方可成道。”
复读鸡开心地抢过话:“子车徉,他在骂你无耻,说你成事不足,无法成道!”
“我没聋,给我闭嘴!”子车徉脸色黑如锅底,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是觉得我不如他厉害吗?怎么敢说我无耻,敢直呼我的名字?”
复读鸡打着哈哈:“都是自己人,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子车徉直面若水三懿道:“我的选择用不着你操心,但你今天若是想从我这里进入神海牢狱,怕是有点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人族,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复读鸡道:“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若水三懿席地,与子车徉面对而坐:“多虑了,我今天来此,是为了看你。”
子车徉嗤之以鼻:“你是为了看着我,不让我搅局坏你好事吧。让我想想你既然不是为了进入牢狱,那么……”
复读鸡露出思索的表情:“那么……”
子车徉目光突然一凝。
“你是为了杀死神海府有潜力的年轻修士!神海府是天人上三府之一,聚集了天人盟最具潜力的年轻修士!你选在今天出手,便是为了等典刑司将神海府所有有潜力的年轻修士聚在一起!只要杀了他们,神海府乃至天人盟的年轻一代必将伤筋动骨!你果然好算计。”
复读鸡的人脸上露出奸笑的表情:“好算计!”
若水三懿笑而不语。
子车徉继续脑补:“所以外面阻击轮回境的这些人只是掩护,目的是拖住神海府的轮回境修士。你知道想杀死一个轮回境修士极其困难,当然能杀掉一两个是最好。但真正的战场还在镜像空间之中!”
复读鸡满脸写着“你的奸计我已经看穿了”的表情,学舌道:“镜像空间之中!”
子车徉哈哈大笑,摇头道:“你来看着我是多此一举了,我懒得去管这些事情,天人盟的年轻修士就是死绝了也不关我的事。”
复读鸡一脸不在乎:“不关我的事。”
子车徉终于忍不住道:“你能闭嘴吗?你这样很有凑字数的嫌疑。”
复读鸡不以为然:“嫌疑。”
若水三懿莞尔。
子车徉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的人真能杀光神海府的年轻修士吗?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灯笼露出好奇的神色:“看看?”
若水三懿微微抬手:“请。”
子车徉伸手在面前画了一个环,这环形轨迹立刻变化作一个圆形,那圆形的中心仿佛一池水波微微荡漾。
水波渐渐平复,而此时镜像空间中发生的种种都纤毫毕现,以影像的形式出现在了这圆形之中。
镜像空间虽是典刑司的至宝,但这空间却囊括了整个神海第一区。神海第一区中除了七司和各大世家的一些隐秘所在无法还原,其余种种,亭台飞阁,高楼广厦都完美地复刻在了镜像空间之中。
此时的镜像空间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如同雷雨来前阴沉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来。时不时有小规模的战斗爆发,但又很快平息,整个镜像空间整体上还是依然处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而在镜像空间的高空之中,神海府的修士与各叛逆势力的修士们相互对峙,但却无人动手,都如一尊尊雕像般,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原处。
若水三懿赞道:“镜像空间!好法宝!”
子车徉啧啧赞叹:“罗云娑这小子有点脑子,居然想到将人分散到镜像空间的各个角落里藏了起来,又利用了枢纽魔方转移空间时产生的束缚力,控住住了敌人。这原本是镜像空间的副作用,却被他巧妙运用了。”
复读鸡露出赞赏的神色:“巧妙运用了。”
子车徉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对若水三懿道:“这么点人藏在第一区如此浩大的范围内,在其余各司的高手增援典刑司前,你的人能杀几个?”
复读鸡:“能杀几个?”
若水三懿虚抬了下手掌:“子车兄不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