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姐在怀疑她！
只见女弟子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
“苏玄筠。”
“苏师妹，剑给我看看。”陆凝淡淡地道。
顾玄青注意到苏玄筠的双眼，从刚才开始，一直盯着陆凝身上的鹤氅。
她是八仙宫的弟子，当然也能认出这一身镇岳铁剑独有的装束。他想。
果然，她开口道：“你是镇岳铁剑，一定要为我们八仙宫报仇。”她一边说着，一边卸下背负的长剑。
她看着陆凝，又看着顾玄青，有些犹豫。
是了，她内伤不轻，还无法起身。他走前去，接过她的剑，递给陆凝。
陆凝手握剑柄，抽出一截。
霎时间，他明白了陆师姐的用意。原来，华山每个弟子的单剑，都在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某某某”五个小字。
陆凝看了一眼，又把剑插回了鞘，扔给顾玄青。确认过苏玄筠的八仙宫弟子身份，没问题吧？
他也轻轻拔出长剑。
果然，剑刃上刻着“华山苏玄筠”五个小字——
是八仙宫同门没错。
确认无误后，他把剑还给苏玄筠。
“你们为什么来这？”陆凝注视着苏玄筠道。
“剿匪。”
“谁让你们来的？”
“陕西官府。半个月前，官府的人找到我们，说有青城派的镖队被劫。”
“这次你们八仙宫谁是领头？”
“是我们八仙宫的住持赵正平，这次……他也被害了。”
“可知这些盗匪，是什么来路？”
“他们是白莲教。半年以前，我们八仙宫就发现，有白莲教的香众在此结社聚集。”
白莲教！？
听见这极为熟悉的名字，顾玄青不禁愣住了。
白莲教。这又是一支意外的力量。
官府、青城派的镖队、八仙宫、华山派、盗匪、白莲教，还有剑邪。
这荒山野岭，竟然能牵扯进来这么多股势力。
这些势力，一个个在他心头闪过，似乎乱成一片，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只是目前，顾玄青还难以把这些关系一一理顺。
他见陆凝一听“白莲教”三字，脸上也有点变色。不禁寻思：“这白莲教，又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陆凝转向江歆、顾玄青和钟悦，低声道：“你们怎么看？”
“白莲教被官府明令查禁，多年来销声匿迹，没想到在此山中死灰复燃。”江歆抢着说道。他刚才手刃了不少盗匪，此刻颇为意气风发。
不过，他似乎有些怕顾玄青抢了话头，可自己明明没半点和他争的意思啊，顾玄青有些哭笑不得。
江歆顿了顿，又道：“而且，听说派里前辈说，他们行事诡异，教众之中也颇有些高手。”
“刚才交手看来，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钟悦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顾玄青对白莲教还不曾了解，没有答话。
陆凝的目光转回苏玄筠，道：“你们入山后，到底后来事情怎么样？其他弟子——都是怎么死的？”
八仙宫入山二十人，幸存的就只有她，几乎算得上全军覆没了，确实该多问问的。其他弟子有些死状不一，极大多数是死于剑气，杀害他们的——
只怕也是剑邪吧？顾玄青想。
苏玄筠道：“七天前，腊月初六，我们八仙宫住持赵正平秘密着急我们十九人，入山剿匪。入山后，我和三位师兄，奉赵住持之命殿后……也正因如此，我们四人才得以幸存。只不过，最后还是被盗匪俘虏了。你问我其他人怎么死的，我不清楚……”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恨恨地道：“但是，和我一同被俘的另外三位师兄，却是被白莲教——活活折磨致死的。”
陆凝陷入沉思，追问道：“怎么折磨？”
“他们……他们往我们四人体内……输送真气。”她正低声地抽泣着，显得如此柔弱无助。
输送真气！顾玄青一震。
难怪，难怪。
这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她体内这般乱窜的真气，原来是被人这么给输进去的！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忍耐的恐惧。之前他在救她时，自己也遭受过那般排山倒海而来的真气，他能感受得到那种无从抵御的无力感。想到这股真气要在她的体内不住乱窜，岂不——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想。
她受了不少苦吧。
“再后来，他们把我们四人扔到一处房间内，一人给我们一把剑，其他几个师兄忍耐不住，有的开始自残，有的开始拔剑互砍。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了，直到他救了我。”说到最后，她的目光看向了顾玄青。
原来如此。
如果说，顾玄青先前对她还心有疑虑，此时却再无怀疑。而且，话里的时间和内容，都和之前闵住持在真武殿里说的话对得上。
他觉得她说的，一定是真话。
陆凝见顾玄青一直不说话，道：“玄青，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
师姐问得似有深意，是不相信她的话吗？但从她的话里，他听不出一点破绽。
他摇摇头道：“我没什么。”
苏玄筠看着他，带着几分感激。她恨恨地道：“我偷听到盗匪说，这次剿匪失败，是因为八仙宫中，出了叛徒！”
叛徒！？
白莲教势力盘根错节，居然打入了八仙宫内部。所以，八仙宫从开始就走漏了风声？他们的每一步，才会落入敌人的算计。
顾玄青只觉背后一阵寒意。八仙宫位于西安府东关长乐坊，是华山派在陕西境内最大的分支，在籍弟子不下百人。如今住持被杀，又出了叛徒。今夜过后，怕是八仙宫上下，难免要经历一番整肃了。
那么，他们华山派这一次呢？
他有些放心不下，抬头看向陆凝。她看上去仍是镇定自若，似乎对八仙宫出叛徒一事，没有一丝诧异。
顾玄青心里亦是一定。照这反应，或许她早已知悉了。
是啊，镇岳宫大费周章，才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此处。如今再趁夜色，定下突袭之计。大概是早有所料，以避免走漏风声吧。
可刚才荒寺那么大的阵仗，若要说盗匪山寨中，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也不可能啊。
他们还要在这等下去吗？他有些心急。
“你们八仙宫，对这里的白莲教，知道多少？”陆凝又问道。
苏玄筠微微摇摇头，众人没有抢过话，知道她正在思索。
她忽然道：“韩云翊！”
韩云翊？
她顿了顿，接着道：“对了，赵住持说起过，他们的首领，叫韩云翊。还说，世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世间？难道……连白莲教的人也没有见过吗？”钟悦诧道。
“嗯。”苏玄筠道。
“没事，悦儿，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江歆一面沉声说着，一面缓缓转头，看向黑暗中的山寨。
今夜真是漫长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