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校车上了公交,下了公交还需要走五六分钟路,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这三年间的周六我基本没有按时吃过午饭,更多的时候还会因为已经过了饭点而不吃。一开始的时候会很饿,但又懒得弄,干脆饿着;一直饿着也不是办法,正好校车的下车点后面有个包子铺,我就会买两个包子当午饭,就这样将就了一年多,直到毕业。
后来才知道,包子铺老板是运输公司老板他表叔。
————————————————(这是分隔线)————————————————
邻居是家热情且善良的人,每个周末都帮我照顾大黄。我带着大黄回家,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我犹豫了一下,生怕打开门看见什么我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怎么了?”黄雨潇问我。
“会不会有什么妖怪啊?”我说,“那瞎子不是在这布了个阵吗,我怕招来什么妖怪。”
“妖怪肯定有,”黄雨潇说,“不过应该没事吧。”
我转动了钥匙。仿木色的铁门刚开了一条缝儿就有七八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用力一推关上了门。门后传来惨叫声,那几只手又变成青烟从门缝里缩回去了。
“别怕!”黄雨潇说着挡在了我面前。
“那算命的东西还真有用。”指南翁赞道。
我手从黄雨潇身侧伸过去,再次转动钥匙,又是开了一条缝。无数妖怪从门缝里窜出来,像是挤牙膏一样,四下飘散。黄雨潇挡在我身前,倒也没有真的和哪个妖怪打起来。妖怪们边跑边叫,我耳边充斥着各种诡异怪诞的声音,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当他们走的差不多之后,周遭逐渐安静下来,我这才大着胆子把门完全打开。
还未进门,鸢尾就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黄雨潇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轻声向她询问情况。
鸢尾哭哭啼啼地说:“这几天家里来了许多坏妖怪,它们不光吸妖气,有的还想吃我……”
“吃你?”指南翁惊愕,“能吃你的妖怪有什么?”
说话间指南翁后退了一步,躲在了我和黄雨潇身后。虽然早就知道指南翁是贪生怕死之辈了,但我还是在心中鄙视他。我一边往后退一边这么想。
与他的反应截然相反地是,黄雨潇将鸢尾拖到了自己身后,回头对我说:“你们等等,我先进去看一看。”
她说做就做,侧身贴着墙慢慢往里走,两只耳朵机灵地竖了起来,目光如炬。阿锋也悄悄出现了,紧跟在她身后,但他说:“现在应该没有危险。”
我本来就很紧张,他那难听的嗓音又吓了我一跳。听说没有危险,指南翁从我身后出来,说:“你们不会就被什么破妖怪吓成这样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跟着进屋。黄雨潇鄙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自己走了进去。阿锋留在原地,守在我们旁边。大约二十秒后,黄雨潇回来说:“没事。”
我松了口气,进屋关了门。鸢尾依然心有余悸地样子,瑟瑟缩缩地跟在我身后。黄雨潇走过来拉着她坐在沙发上,问她:“你遇到了什么妖怪?”
“伥和虎妖。”鸢尾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这个虎妖也失去了本体,伥就给他找妖怪吃。他们在这好几天了,每天晚上都会来,专门吃那些吸足了妖气的妖怪。晚上的时候我都躲在阳台的小角落里,一直没有被发现。”
指南翁说:“嗐!你出门找黄雨潇啊!”
鸢尾低着头很委屈地样子:“可是……我怕给她带来麻烦呀!”
黄雨潇难得得很凶地瞪了指南翁一眼,再看向鸢尾时眼中又充满了温柔。她搂着鸢尾的肩膀,让鸢尾将头靠在自己肩上。黄雨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别怕,今晚看我们收拾他!”
鸢尾有点不放心,泪眼婆娑地看着黄雨潇:“可是……他挺厉害的。”
黄雨潇骄傲地抬起头:“放心,连本体都没有的妖怪能厉害到哪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鸢尾的神色突然黯淡了许多。黄雨潇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语,依然笑着看着鸢尾,鸢尾默然地点点头,又挤出一丝微笑:“太好了,有你们在我就不用害怕了!”
她们谈话的时候指南翁特意去阳台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嘴里嘀咕着:“还行……晚上可以躲那里……”
对于他的贪生怕死行为我们似都已习惯了,没有人搭理他,他自己回到了书架上,他像是那小世界的王。
我们跟在指南翁身后进了屋,鸢尾则留在客厅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十分乖巧的样子。在鸢尾看不见的地方,黄雨潇悄悄对我说:“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我说:“你去把她叫进来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有些危险?”
于是她从屋内探出脑袋对鸢尾说:“今晚你就和我们在一起吧。”
鸢尾本来有些拘促的,黄雨潇又说:“我们保护你!”
她立刻站了起来,显得很高兴:“太好了!谢谢!”
她跟在黄雨潇身后进了屋,走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微笑颔首。
————————————————(这是分隔线)————————————————
五月的每天都很热,我关着房门开着空调,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天黑之后指南翁就一直坐在书桌上和我们聊着天,但是没人理他,他基本都在自言自语,看着很烦。开始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坐在书架上而要一直在我面前晃,起身上厕所时才知道书架离门近而书桌离门远,指南翁想着离门远一些就安全一些。
————————————————(这是分隔线)————————————————
晚上十一点多,我准备睡觉的时候,身边的大黄突然警觉地坐了起来。黄雨潇小声地对我说:“有妖气,来了!”
虽然没有感觉到,但我觉得来的这个妖怪的实力不容小觑。我本来是坐在床上的,听她这么说就往下滑了一点,拉起被子遮住下巴,同时把放在外面的脚也放进了被子里。
“哎呀你怕什么呀!”黄雨潇斥责我,“妖怪又伤不到你!我都不害怕呢?”
一边的鸢尾也很害怕地瑟缩成一团,黄雨潇拉着她的手安慰她。阿锋在空中显形,站在了门口,他手中的刀刃发出嗡嗡的蜂鸣声,让人不太舒服。黄雨潇松开鸢尾的手站在阿锋旁边,双手也变成了一双利爪。一切准备停当,阿锋回头对我说:“开门吧。”
为什么非得开门呢?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虽然心里并不愿意,但我也不愿意被他们看不起,于是挣扎着下了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我回头看他们,他们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这让我知道这个门是非开不可了。
指南翁已经不知道躲哪去了,估计是躲回书里去了,现在他应该也没有那个胆一个人躲到阳台去。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那不比指南翁大多少的胆,抱着决死的态度拉开了门。客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就在这黑暗中却有无数的妖怪,许多眼睛反射着房间的灯光,一双双眼睛一起看了过来,让我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关门。我刚做出了一个掩门的动作,面子又战胜了恐惧,右手想要关门,左手一把把门给拉住了,最终没把门掩上。
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吓跑了一些胆小的妖怪,客厅里有风声又叫声,黑暗的深渊里一团乱麻。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似乎有什么猛兽发怒了。我像是站在维苏威脚下的庞贝人,望着这黑色发呆。
这个猛兽并未作罢,又是一声更为嘹亮的咆哮,几乎把我吓瘫在地。伴随着这一声咆哮的是鸢尾刺耳的尖叫声,我心中一颤,退后了两步,门就这么半敞开着。阿锋从门缝里探身伸手,如小说演义中神勇的武将一样,生擒了一个妖怪进来。
“关门!”他大喝,充满威严。我慌慌张张地一脚将门踢上,门关上的时候发出的巨响像是在拆房子,鸢尾又是一声尖叫,然后就哭了出来。
黄雨潇是唯一一个去安慰鸢尾的人,其他人——其实也就只有我和阿锋,指南翁根本不见人影——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被抓进来的妖怪上。这个妖怪像是京剧里的丑角,穿着一声黑色的短衣,脸颊上扑着两块白粉,鼻尖却是鹅黄色的。他是个男性,梳着朝天辫,手里还拿着一把纸团扇,看起来有点怪异。他抱着头蹲在墙角一动不动,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像是在酝酿什么阴谋。那把纸扇遮在他头顶,上面画着一只老虎,挺写意的。
“这是伥,虎妖还在外面。”阿锋说,“我需要有人帮我。”
黄雨潇主动说:“我去帮你!”
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嘶吼,外面的虎妖因为我们抓了他的同伴而愤怒异常。
阿锋回过头对我说:“开门吧。”
我走上前,快速地转动门把手将门开了一道缝,马上又退了回去。
阿锋先冲了出去,黄雨潇紧随其后。客厅里传来虎和狗的咆哮声,房间里的大黄也狂吠不止,接着又是咬合的声音和刀刺肉体的声音。我听的害怕,愣了神,角落里的伥猛地窜起来偷袭鸢尾,我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一团战场火也不自觉地被我召了出来。伥被火焰烫到了,又缩回去,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我怕他贼心不死,举着战场火往前走了几步,确保他被压制在墙角不能动弹。鸢尾跟在我身后,紧张地看着这个伥。
我也看着他,不过耳朵还在听外面的动静。打斗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只有爪子挠地的声音了,到最后连爪子挠地地声音都没有了。在我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时候,我听见黄雨潇在客厅对我们说:“出来吧。”
我回头看了看他们,鸢尾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根本没有想去的意思,指南翁也依然躲在书本里。我说:“这个伥怎么办?”
外面传来阿锋的声音:“我来看着他。”
于是我打开门,往外走,阿锋一言不发地进了屋,盘腿坐在伥对面,用衣角擦着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