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但他们却为她这个冒牌的女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她现在回來,去看看他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迈步过去,连马车都不要了。
花千叶看一眼,吩咐青女跟三宝道,“你们去买些祭品回來,这里有我,不用担心的。”
大长老即便是躲在暗处,想要杀人,也沒那么容易。
“有劳公子。”
青女点点头,带着三宝离开。花千叶摸摸脸,恍然觉得,青女这摘星楼大管家,现如今,竟然被别人给收服了么?
目光看向前面,午后的阳光极暖,楚雅儿一步一涟漪,顺着街道往前走。
素色的裙装,淡雅脱俗,一步一步,连背影都透着轻灵。
既懂毒,又懂吃,还懂一些老祖奶奶才会的东西,更是枪枪弹药,这种大杀伤武器都能制,这世上,还有她不会的吗?
她说想要大周天下,花千叶毫不怀疑,她绝对能做到!
当初,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隐在骨子里的强大,是何其的惊人。
“唔!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前方楚雅儿回身,花千叶惊醒,他潋滟一笑,跟了上去,楚雅儿在头前走着,淡淡说着,“时隔五年,我回來了。”
那些个仇恨,她原本想看南明玄的面子,想放下,想放过。
却谁知,他们却是不放过她,一次一次的害她,害了容意,她又如何不怒?
这一次回來,该欠她的,就此清算了吧!
将军府,蛛网高结,朱漆斑驳。
忆当年,飞龙将军勇猛无敌时,这里车水马龙,奉承无数,可一旦失势,连个打扫的人都沒有。
“爹,娘,我回來了!回來看你们了!”
双膝用力,“嗵”一声跪在大门前,楚雅儿不想哭,可她眼里有泪。
透过这扇门,她似乎看到了昔日将军府,母亲双眼失明,可父亲却一力呵护。
他们为了女儿,白了头发,瞎了眼,也为了这个大周朝,累了一生,驼了背。却万万沒有想到,父亲为之效忠了一辈子的君王,会那样无情的抛弃他吧?
“对不起,南明玄……我无法做到不恨!我也原以为自己会慢慢放下的,可我现在,只想杀了他!”
双拳蓦然握紧,指尖直刺掌心。
有些仇,有些恨,沒有亲眼所见,永远不知道有多重。
现在,看看这门上的蛛网,看看这掉落的朱漆……她一瞬间,几乎沉重得无法呼吸!
南明玄,我杀了你的父皇,可好?
“雅儿,起來吧,地上凉。”
春寒料峭,到底怕她冷着。花千叶扶她起來,楚雅儿摇摇头,推开他,一步一步走向朱门。
门上封条仍犹在,五年的风吹日晒,早已模糊不清,可那大大的一个“x”的标志,却看得很清楚。
“爹,放心,女儿很快为你平反的。”
手伸出去,猛然用力,一把将那封条撕落,尘土飞扬,蛛虫乱窜。
花千叶眉色跳了跳,这丫头,不妙啊,看那力道,是真想杀人了。
“花千叶,她们回來了,让她们把供品拿进來。”
她转头,吩咐一声,昔日的丫头,已然成长。
开心的时候,很开心,可冷戾的时候,也照样狠。
花千叶纵然习惯了打打闹闹,也有些不敢说别的,点点头,“好!”
“吱呀”一声,朱门推开,楚雅儿抬了脚,蹁跹入内,花千叶眯着眼看,这女人这会儿,应该不需要他吧?
身子一转,便在眼前台阶坐下,除了护卫,还有另一层意思。
他脑子最近不好使,想整理整理。
一低头,自己那妖红的袍服,昔日看着很张扬,很活力,如今却看着很奇怪。
这一身红,到底是干什么呢?
又不是拜堂成亲,拜堂成亲……
唔!
忽然就觉得很乱。
巫咸姑娘,成功的拨动了一湖心水。
地上厚厚一层落叶,满是尘土。
五年沒有人气的房子,即便再怎么保养得当,都慢慢成了鬼居。
楚雅儿低下头,心里堵得慌。
她四处看着,终于寻到一把扫帚,默默清扫着。
脚下落叶沙沙,她心头浮绪万千。
似是看到了当年那一幕,她说要认祖归宗,堂堂大周飞龙将军,乐得跟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眼巴巴盼着她回,可至到死……他也沒等到。
“啪”
一滴泪落下,砸入万千枯叶中。她心头颤颤,轻唤一声,“爹……”
楚飞龙对她的宠,是她心头永远的债。
这世上,债有很多种,爱是债,情是债……父母之恩,同样是债。
“爹,你放心,女儿回來了,便绝不许你们再受一丝委屈!”
步履浅浅,她轻轻踩在刚刚扫干净的青石板上,五年未有人气,地下早已长满草。扫了落叶,还有数不清的苔藓,也长得很茂盛。
眼泪,“啪嗒啪嗒”又落,她将少扫帚扔一边,蹲下身,用手去拔草。
青石板铺成的曲径小路,彼时踩着很舒服,很清脆,眼下,为什么心里这么痛?
不知何时,她身后,也落了一双手,稳稳的跟着她,拔草,清理。
她停下动作,低低的道,“花千叶,我一人就可以了,你帮我找把刀來,好吗?”
因为刚刚落过泪,她鼻音很重。
花千叶也不语,将随身带的刀递过來,她一看,薄如蝉翼,很精美,下意识便问,“还有沒有比这更次一点的?这把刀,坏了可惜。”
她不止是要用來割草,她还要用來,一点一点的,将那青石板上的青苔,刮掉。
花千叶仍旧不语,只固执的伸着手,将那把刀放在她眼前,白色的衣袍略占着草绿色,像鼻涕虫一样,让人看着不舒服。
她摇摇头,“既然沒有,就算了……”
低下头再伸手去拔草,却忽然愣住。
白衣?白衣?!
花千叶什么时候穿过白衣?
猛的抬头,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眼前男人,那样高大,威武。阳光从头顶上照下來,在他身上细细的密了一层金色的光亮。
双眼染着血丝,胡子拉岔,却是固执的抿着唇,用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她。将手里的刀递过,她不接,他便不动。
楚雅儿心头一软,“你……”
男人皱眉,忽然蹲下身,将她的手拉过,刀柄放进去,便又起了身,一句话不说的蹲她后面,继续拔草。
楚雅儿有些傻,又很想哭。
蠢货!笨蛋!
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不管他想不想理她,她现在,都必须说这句话。说完之后,她不敢看他,低着头,迅速割着草。
速度很快,刀光也很闪眼。
男人忍不住停了下來,目光锐利的直视着她……手中的刀,“慢点!你想死吗?”
他淡淡出声,含着冷意,楚雅儿一怔,手里刀锋偏过,一道血口顿时而出,她慌忙扔下刀,伸手刚要将手在身上擦一下,再找个东西裹了。眼前白衣闪过,男人过來,将她的手指抬起,内衣撕了一条下來,裹在她的手上。
并沒有如同花千叶一般,大惊小怪吸入嘴中,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方法,去为她包扎。
或者包得有些紧,也或许是真的很疼。楚雅儿眼水跟着又往下落,啪嗒啪嗒的,像是雨点落在草丛里,那声音听着,男人一瞬间就冷了脸。
“哭哭哭,你除了哭,你还会什么?你的骨气呢?你的勇气呢?你的天不怕地不怕呢?都去哪儿?被狗吃了吗?”
男人略有暴燥的吼了她一句,楚雅儿愣愣的看着他,奇异的,心里突然就不难受了。
“噗嗤”一声笑,娇美妍丽,正如梨花带雨,分外娇艳。
男人哼一声,心头的怒也渐渐散了,但仍是冷着脸,把刀从她手里拿过,“站一边去看着!”
如果不是看她受伤,他估计得一脚踢她到天边了。
“嗯。”
楚雅儿乖乖点头,很听话的站到了后面去。
刚刚拔过的草,还有些乱,男人嗖嗖的割着,楚雅儿闲不住,便又主动去拿了扫帚清扫着。
男人顿了顿,向她看一眼,见她手伤似乎真的不碍事,这才又闷头动作,楚雅儿心里,积了多年的仇怨,忽然就变得轻松了。
满地的杂草,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只觉得阳光晴好,春天真好。
“唔,这是什么意思?”
花千叶听着院里有男人说话,他悄悄探过头往里一看……愣了。
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院子里,那一对男女,虽然不再说话,但行动之间更见配合默契,心有灵犀。完美的气场,如同倒扣的金钟一般落下來,罩着两人。
外人进不去,他们也不想出來。
却是一言一行之间,皆有无形的轨迹在牵连着他们。
这,便是真正的爱吗?
花千叶忽然便觉得,这一场爱情的战争,他不到最后,已经输了。
五年了,他与南明玄一样,同样守了那丫头五年,等了那丫头五年,可那丫头眼里,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沒有他。
她从來只把他当朋友,当闺蜜。
有心事可以诉说,有危险可以出手……但她,不会爱上他。
脑海中,恍然便有一个回音,不知是谁说过:爱情这个东西,它沒有先來后來,谁先认真谁就输了。